可他的确别有企图。
迟扬的手拢在他颈后,闻言又向上挪了挪,安抚似的覆着他耳根轻轻摩挲:“乖……”
他对情爱的经验止步于逢场作戏和乍见之欢,再多的暧昧都流于表面,对这样温情的场面反倒有些束手无策,一时间也只能说出这样苍白无力的话来哄哄人,听得他自己都嫌敷衍。
何弈却似乎并不介意,反倒心满意足了似的,贴着他点了点头。
我很乖,只要你肯留下来,多拥抱我几分钟。
——只要你喜欢,只要我想,我可以一直表现得很乖,比你见过的任何人都要“乖”。
原来他的小男朋友这么好看,睫毛又长又直,垂落下来掩住墨似的含着湿气的眼睛,额角到鼻梁的轮廓都清晰分明,也许是发烧的缘故有些发红,又隐隐透出白瓷似的细腻光泽——他一直知道何弈长相端正,是很讨人喜欢的那一类。
班里那些小姑娘怎么说来着。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概是这一句。
尤其是自上而下看去,眼角下撇的轮廓被角度缓和,整齐的黑发略微掩住眉眼,又显得耳廓雪白,看起来说不出的安静秀气。
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
迟扬替他理了理头发,手指穿过发丝贴上耳廓,轻轻揉捏,被心底里缓缓泛上来的、说不清道不明也从未有过的保护欲弄得恍惚,一时间居然有些疑惑。
这大概是经历过长久而无所寄托的沉寂压抑,才能沉淀出的安静气质,盘玉似的散出冷光,温和又贵重,让人心驰神往。
“迟扬……”
“嗯,”迟扬回过神来,“渴了?”
和何弈相处得久了,他似乎也逐渐能察觉出对方回答之外的某些情绪了,比如这一秒他明明说着“嗯”,也点了头,手指却不自知地抓住了他的衣服,显然并不太想就这么放走他。
“买药吧,”迟扬有些怔,几乎错觉生病的是他自己,“我去给你倒杯水,乖。”
他有些看不了何弈的表情——那副明明有所迟疑,却依然克制着点头答应的样子。
“我其实……没怎么照顾过人,”他一讪,还是说了出来,“照顾自己也就那样,更别说其他人了。”
何弈看向他,动了动嘴唇,应该是想说“不用麻烦你照顾”之类的话。
“但我学东西挺快的,”他揉了揉何弈的头发,拦住了对方没说出口的话,像摸一只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动物,“我会学着照顾你的。”
这其实是远超何弈期待的事。
他点点头,某一秒几乎产生了主动贴上去碰一碰迟扬手心的冲动:“好。”
第一次对他有人说出“照顾你”这样的话,是他在父母离异、牢笼破碎的第二天。
迟扬出去了。
何弈拿过手机找了外卖送药的店,选了自己印象中常见的感冒药,又把订单截图发给迟扬,然后缓缓躺回床上,找了个并不习惯、却称得上舒适的姿势略微蜷起身体,闭上眼。
似乎还能隐约听见楼下传来的细碎响动——也许是他的错觉,也可能迟扬确实拿出杯子,倒了热水。
手机震了一下,大概是迟扬回了消息,可能是“好”,或者“乖”。平常浑里浑气恨不能每句话都占他个便宜的人,这时候反倒不欺负他了。
这样就很好了。他想,刚才怎么会想要长眠不醒呢。
他怎么舍得呢。
其实也只过了几分钟,他却不知为何又有些怀念起迟扬的体温来——对方拥抱他的方式和摸他头发的亲昵动作,明明也算不上多亲密,却出奇地让人满足。
也许是病了吧,体温偏高,体感温度低,嫌冷又趋暖。
他有些迷糊了,下一秒又隐约感觉到有人碰他的额头,很快清醒过来,睁眼对上的便是迟扬的视线。
这个人倒也没有他说得那么不会照顾人,至少还知道替他拧一条冷毛巾,动作轻缓的敷在额头上。
“水,”迟扬没让他伸手,把人扶坐起来便就着自己的手喂了两口,“那个药是饭前吃还是饭后啊?”
“饭前半小时饭后两小时……”
迟扬挑眉,嘀咕道:“记得还挺清楚。”
“嗯,经常吃,”何弈又低头喝了一口,示意自己够了,又躺回松软的靠枕堆里,“……也不是,小时候生病会吃,不想麻烦阿姨,怕弄混时间就写下来,后来记住了。”
他的嗓子其实疼得不轻,这时候说话也有些艰难,迟扬看着都怕他上不来气,连忙拍拍他的头顶表示自己知道了,也不是很好奇。
“那等吃了药再吃饭吧,”他说,“有粥,楼下买的,我记得电视剧里那些男主角病了女生都给他们送粥……”
也不是——何弈想,他从前感冒的时候做饭阿姨会来照顾,应该喝过粥,但也不至于每一次都是粥。
不过他对吃穿向来没有要求,这时候给他一碗重油重辣的馄饨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也不觉得喝粥有什么问题。
迟扬的重点似乎不在这里,他迟疑片刻,还是补上一句:“我也挺想自己弄的,就是时间来不及,我也不太了解这些慢工细活的东西……”
“没关系,我都可以,”何弈轻声道,“什么都可以,不用麻烦……”
话音未落,他似乎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
“怎么了?”
“没什么,”迟扬笑着说,“就是觉得吧,你好像又变回我刚开始认识那样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