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清醒,郑煜澄说:“你院里多了几块极品紫檀木,今日是去给父亲准备贺礼了?”
郑芸菡嗓音略沙哑:“二哥下了户部侍郎的值,又上了金部郎中的任不成?怎么我这里多个什么少个什么,你都知道呀……”
郑煜澄捞过身边的一方册子,“方才守着无聊,翻了你的账册。”
郑芸菡心中哀嚎,捏着被褥一点点上移盖住脸。
郑煜澄捏住被角,又慢慢扯下来:“这样捂着不好。”
他将账册摊在腿上,指着其中两处类目:“上次已经告诉过你,这两处分类不明晰,稍有不慎,易重复入账,你还没有改。”
“还有这处,这样列不易算总数,书写时应工整对应。”
又翻一页,他轻笑一声:“这个更好,连数都写错了。”
袖子被拉住。
郑煜澄侧首,只见自己的半截袖子都被扯进了被子里。
扯袖子的人脸蛋泛着病态的红,一双眸子因为刚刚睡醒清明透亮:“二哥,我此刻其实不太舒服……”
所以你就暂时让我忘了这些吧。
“不舒服就喝药。”冷声传来,郑芸菡吓了一跳,松开手里的袖子。
她睡在房中,床前有屏风遮挡,郑煜堂负手立在屏风另一侧,身影于真丝屏上若隐若现。
真儿越过屏风,端进来一碗热乎乎的汤药。
“姑娘,用药了。”
郑芸菡无助的看着二哥,郑煜澄冲她一笑,合上账册,将喂药的位置让给婢女,绕过屏风出去了。
有郑煜堂一屏之隔盯着,真儿和善儿都不敢由着郑芸菡胡来,哄着她将那碗极苦的汤药喝下去。
郑芸菡最怕苦,哪怕是有郑煜堂盯着,仍是在饮下一大口后干呕起来。
婢女为她拍背顺气,郑芸菡忍泪嘟囔:“这药好像格外苦……”
屏风那一侧传来冰冷的男声:“路过厨房,帮你加了点苦胆汁。”
话是玩笑话,但里头的干呕声却是变得更大了。
郑煜澄去而复返,刚好听到这番对话,他笑着越过屏风,将一盘蜜饯轻轻放在摆药碗的凳子上,示意婢女稍后给她喂一些:“喝了药继续捂着发汗,待到发热稍缓后,再请大夫来看诊。”
两个婢女认真记下,郑煜澄便退出去了。
“大哥还没有用饭吧。”
郑煜堂眉头锁着:“无妨。”
刚好郑煜澄的饭食送到了嘉柔居,他说:“我让人备了送来,一起吧。”
真儿将郑芸菡喝完的空碗端出来,郑煜堂扫了一眼,眉头微松,转身出去了。
郑芸菡被药汁苦的五味全失,连蜜饯也不顶用,生无可恋的睡下了。
郑煜堂和郑煜澄到嘉柔居的小厅用饭,郑煜澄顺道说了紫檀木的事情。
郑煜堂刚提起的筷子就愣住:“身为侯府千金,贺礼派人准备就好,需要她亲自折腾?为父亲买寿辰贺礼要这么大的阵仗,他日备嫁妆,岂不是要先点兵十万?”
郑煜澄笑起来:“人没事就好。”
兄弟二人未再多言,简单的用了些饭食,又折回去看郑芸菡。
她已经又睡一觉醒了,婢女去请大夫来复诊,她就清醒的窝在被团里。
郑煜堂越过屏风进去了,这次换郑煜澄在外候着。
郑芸菡眼珠子正滴溜溜的转悠,脑子里算着檀木床的赶工时间,目光一瞥瞧见站在床边的人,思绪瞬间凝固。
“大哥。”
郑煜堂一身常服坐在床头的胡椅,默不作声的伸手探她的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郑芸菡明显觉得他比刚才要温和许多,至少周身萦绕的气息比刚才有温度。
定是二哥帮她说了好话。
她舔舔嘴唇:“我已经大好了。”
郑煜堂没搭理她,自己确定了才收回手。
他瞥她一眼,忽道:“你这模样也不像是风寒入侵发热,倒像是被滚烫的孝心给烘的;大夫开的药方,写的都是《孝经》吧?”
郑芸菡:……我不该开口的。
郑煜堂:“煜澄说你今日出门是为了给父亲买贺礼,这路,是不骑马就到不了吗?”
郑芸菡被勾起不好的回忆,咬唇不答。
郑煜堂紧追不舍:“该不会……购置贺礼是假,借机出城赛马是真?”
郑芸菡双目一瞪,心里的委屈聚成了一个小炮仗,被点燃了。
她激动地裹着被团儿蛄蛹起来,散着头发,脸蛋潮红,炮语连珠:“不错,我就是闲得慌,放着好买又通俗的贺礼不要,偏偏要赶到城外十里去买一个挤破头都买不到的东西,好不容易下订,还被人拦路截杀,截杀也就罢了,还要被逼着赛马,赛马也就罢了,好歹买到了,结果被自己的孝心烘的发了热,我就是该,你现在将我拎到佛堂跪着面壁最好啦!”
一通发泄,脸更红,眼珠子更黑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