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没想到这么细微的事情都会被发现,你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意识到你的脸应该确实有些泛红,毛细血管贲张,你觉得也许是餐厅里发生的事情留下的影响。
“……没有什么。”你含混地说,很不自在地想要从他手里把自己的手臂收回来。
很缓慢的,卡斯坦因将你放开了,他的眼睛依然攫着你,就像是因为你的新陈代谢过快而受到某种强烈吸引一样,“等你有时间,记得到医务室去做个身体检查,你的健康需要得到重视。”
“哦哦,我会的,谢谢你关心我。”你有点局促地说,你想要转身离开。
“你……”卡斯坦因突然开口了,你停住脚步,想看看他要说什么。
把你叫住了,卡斯坦因却突然沉默了下来,他似乎深呼吸了一下,“……没事,你走吧,别四处乱跑,去找间休息室待着,午餐的时候……我去找你。”
你退出舰长室,走在通道上,指挥层处于整艘战舰中央略前部,一个突出的尖顶的部位,被蔽日钢铁护甲所防护,这里由三扇巨大的合金玻璃观察窗围绕,从窗户看出去,可以隐约看到底下战舰的颀长外壳,那些内部载满了防御与进攻型模块的,冰冷的半圆形突塔拱卫着此处的指挥室。
这层其中一扇舷窗的朝向正好是地球的方向,你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把额头贴在玻璃上,注视着这蔚蓝的美丽故乡。
它是一颗完美的球体,你只能看到它的一大半完美的弧度,蓝色的海水,泛着象征人类文明的明亮星点光芒的陆地,被金色的环状防御阵地和那钢铁精金的建设中的星港围绕着,变得又陌生又熟悉的美丽。就像居住在上面的智慧种族突然的科技爆发,建设出了更优越的文明一样。
你不禁感到一丝怅然。
突然的,你察觉到一丝很细微的震颤,从脚下地板传来,你愣了一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很快,舷窗外那逐渐缩小的,远去的地球,让你在惊慌中意识到——这艘战舰正在离开地球的外层停泊位。
你很快就要不再悬空于地球之上了。
这艘战舰在带着你离开。
没有人征求你的同意,舰长也没有问你。
你贴在舷窗上,看着地球慢慢远去,你逐渐能将地球的整个轮廓看清了,它悬在黑暗的宇宙之中,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动人,这是你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可以亲眼目睹的美景,但你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后,地球没有再变得更小,那种微妙的移动的感觉又再度停顿了,你靠着舷窗侧过头去,看到了一片苍白的,凹凸不平的大陆,这里是月球停泊面。
看来在商讨下,这艘战舰暂时迁移到了月球的外层轨道上。这对那些帝国人来说,只是平凡的工作上的调整和争执的让步。
而对你而言,你出生的地方,你的故乡,你的家。
现在离你三十八万四千四百公里。
这曾经就是人类能到达的最远的地外世界。
月球,曾经需要动用一个国家力量的,精心计算的,地面专家组监控的火箭发射,才能到达的地方,就在这艘帝国战列舰这简单的,轻易的发动侧面引擎,挪动与熄火中完成了抵达。
你走在战舰通道中,你的头确实有些疼,也许是因为精神紧绷和悲伤,你本来想要回私人房间,后来想到机仆正在改建那里,于是你又想到舰长让你去找间休息室。
你听他的话,在弯弯绕绕的通道里,跟随墙上的标识指引,找到了一个休息区,你打开门走了进去。
但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
他坐在那张红色的长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纸质书,休息室温和的灯光照在他金色的发丝和白皙面庞上。
当他侧过脸来,与你双眸相对的时候,空气里安静了许久。
“你好吗?泰拉裔小姐。”赛维斯特说。
这时候,你身后的门已经自动关上了,这里变成了一处你们独处的封闭空间。
“啊,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你有点尴尬地说。
“没关系的,”这俊美异常的青年微笑了,用很可亲的语气说,“我平时早上都会在这里看书。”
你迟疑地走了进来,赛维斯特半弓着身子坐着,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你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觉得气氛非常尴尬,可你又做不出马上逃走这种事,毕竟赛维斯特从未对你做过不礼貌的事情,他还帮助过你呢,你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人身上得到的经验能不能粗暴的套在他身上,万一对方根本没有奇怪念头呢?你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像个神经病一样。
本来,你们是没有说话的,但你的局促显然还是传递给了赛维斯特,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在一两分钟后,他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他侧过脸来,开始不加掩饰地直勾勾地打量着你。
早上的私人阅读时光对于赛维斯特而言,一直是一段平静的时间。
但从你进来的第一秒开始,他的注意力就根本不在书上了。
“你的身体在发热,为什么?”赛维斯特用很轻的声音问。
他突然说话,你吓了一跳,“我不知道……我有点不舒服,舰长让我赶快去休息室,我可能需要歇一会……”
赛维斯特注视着你,他挪开了身体,他原本随意坐在几乎中间的地方,现在也像你一样挪到了沙发的另一端,他金色的头发和俊美的面庞,那双灰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你。
在他身畔空出了大片的沙发软垫。
足够你躺下。
“就在这休息吧。”他说。
“会打扰你吗?”
“不会。”
“如果有其他人来了……”
“没有其他人,”
“我会帮你看着的。”他最后说道,又将目光放回手中那书页上。
你没有注意到,在那书的背面阴影之下,他扶着书脊的修长手指和手背,已经青筋凸起。
你的确有股无法抵挡的疲倦感,让你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你侧躺在了沙发上,蜷起自己的腿,不敢碰到他。
你以臂作枕,侧躺在柔软的沙发软垫上,感到一阵放松,你也为对方的贴心友善感到一丝感激,你的目光无聊地在休息室里逡巡,最后又疲倦而柔和地落到他的身上。
在这十几分钟中,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继续在看书,虽然盯着人家有些不礼貌,但你忍不住觉得他真的长得非常好看。
当你看着他清俊苍白的侧颜,你觉得有种熟悉感。
他是那个你第一天上舰的时候,站在高台廊道的阴影里,看你的人吗?你打算等一会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