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又容抿了抿嘴,纪琢看她一眼,沈又容不高兴地垂下眼,带着丫鬟走了。
桂花初开,香气又热闹又霸道,花树下头铺了花毡,沈又容坐在凳子上,身边围着几个丫鬟,一边说话一边引针穿桂花。几个年纪小的,围在花树下头拾桂花,个子高一点的就要爬到树上去摘好的了。
沈清妍从那边过来,笑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呢,外头放榜了,堂姑母家的表兄中了,夫人叫咱们去贺喜。”
“中了?”沈又容道:“多少名次?”
“名次不大靠前,”沈清妍小声道:“听说是倒数第二。”
丫鬟们笑道:“咱们大公子当年可是解元!”
“去!”杜鹃呵斥,“瞧你们那轻狂样子。”
沈又容放下桂花串,拿上帕子,道:“走罢。”
“你不换件衣裳?”沈清妍问道。
沈又容看了看,她今儿穿了件茶褐色团花长裙,上着了杏色绸衫子,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一支桂花步摇,细细的米珠穿成的流苏摇晃在她鬓边。因着方才穿桂花,沈又容染了一身桂花香,似乎鬓边的桂花簪子成了真的一样,散发着香气。
“也罢,”沈清妍道:“只是太素淡了。”
沈又容拿了帕子站起来,道:“走罢。”
众人一道去往正院,正厅之中,杨氏与堂姑母并坐,沈清和坐在右边,郭家姊妹坐在左边,沈又容与沈清妍给杨氏请过安,又恭贺堂姑母,随后一道入座。
杨氏面色淡淡,堂姑母却春风得意,脸上每一道褶子都充满了快意。
“哎哟,这实在是再想不到的,本以为枫哥儿能和他哥哥做个同年,日后会试也好一道,说不好殿前金榜题名也能有哥两个的名字。”堂姑母道:“你说枫哥儿怎么就病得那么巧?”
杨氏都懒得搭理她,道:“枫儿年轻,国公爷说了,多等几年就更稳妥,说不好能和他哥哥一样,再出个解元呢。”
堂姑母嗤得笑了一声,连面上的客套都做不出来了。
正说着,堂姑母的儿子郭誉就走了进来。他也是年轻的公子,穿着青衣儒衫,瞧着,倒比他母亲妹妹沉稳些。
郭誉给杨氏请安,又与沈又容姊妹几个见礼。
堂姑母在一边看着,笑道:“本来是要给誉哥儿说亲的,如今中了举,尽可以往高门贵女堆里寻一寻了!说起来,府上几位姐儿许亲了没有?”
沈清和皱眉,沈清妍翻了个白眼,沈又容不言语,只低头喝茶。
杨氏也气得不轻,道:“容姐儿先不说,最低也要配个公府世子。就是妍丫头,要许亲,也是先从三品大员府上挑。不是说寒门不能出贵子,只是一家子根基摆在那里,他人再好,也要被他一家子拖累。我们家姑娘嫁人是成亲,不是去布施的。”
堂姑母气得脸皮紫红,郭誉忙劝住了他母亲,道:“舅母也不必将话说的那么死,好歹我身上是有了功名了,来日如何还不一定呢。”
“你——”杨氏还没说完,外头忽然有人回报,说出大事了。
杨氏没好气,“什么大事,慌慌张张的!”
那管事喘着气道:“有学子到京城衙门击鼓鸣冤,告今秋科举舞弊!”
堂姑母惊得站了起来,满堂众人神色俱变。
沈又容看向来回报的管事,心想,来了。
第20章
一场秋雨打得草木零落,房屋瓦舍无一不响,沈又容辗转听了一夜雨,第二天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困倦乏力。
她索性向学堂告了假,起来吃了两口饭,又在罗汉床上歪着昏睡了一晌。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阴阴的,雨声淅淅沥沥,院里的皂荚树被风刮着,巨大的树影笼着房舍。
沈又容一时分不清什么时辰,杜鹃忙送了茶来,道:“正好该用中饭了,姑娘起来吃些东西,我叫人去请个大夫。”
沈又容坐起来,漱口饮茶,她走到梳妆台前,将镜子打开,只见镜中姑娘眉眼倦怠,面色苍白。沈又容搓了搓脸,叫画眉端了水来洗脸匀面。
用过中饭请了大夫,大夫开了方子,杜鹃立时拿去煎药。沈又容捏着鼻子喝了碗苦药汤,又让画眉杜鹃伏侍着睡了一会儿,再醒来,就觉得身上松快多了。
沈又容叫点起灯,叫人将账本拿来,仔细核对上一季的账。秋天来的很快,这一场秋雨下来,越发凉爽了。沈又容打点各铺子庄子的中秋节礼,还要记着往金陵外家送一份。
杜鹃见状,索性把各铺子庄子送上来的礼单一道拿给沈又容看。
“外头送来二十篓螃蟹,二十篓鲫鱼,二十篓白鱼,两石鲜藕并柿子,枣子,石榴葡萄各色鲜果若干。”杜鹃道:“这是庄子里送来的,铺子送来的都是些绸缎首饰瓷器摆件之类。”
沈又容道:“螃蟹鱼藕等物各院分一分,大哥哥喜欢吃糟白鱼,你叫人多做些留给他吃。”
杜鹃说是,又问道:“端王殿下与四皇子那里送不送呢?”
沈又容斟酌片刻,道:“送罢。”
杜鹃称是,画眉将铺子里送来的礼都理出来了,拿着一匣子绒花给沈又容看,“姑娘,你瞧,这绒花做得多精致。”
沈又容拿起来看了,果然很精致,问道:“有多少?”
“六匣子,一匣十二支,花色各不相同。”
沈又容道:“拿三匣子送去给清妍清和与思慧,再拿一匣子你们分。”
沈又容看着礼单,道:“一对琉璃灯,一只送去给大哥哥,一只送去给二哥哥。那架琉璃屏风,拿出来摆屋子里。”
各处的礼都尽到了,沈又容便把礼单收起来,命画眉杜鹃将剩余东西归入库房。
正收拾着,门口忽然传来门帘响动,看去,原是沈清妍撑着伞来了。
她一进来,便道:“阿姐好些了没有?”
沈又容盘坐在榻上,道:“我好多了,倒是你,下着雨还到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