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看过观察过,苏钰心里认定,那严序果然是个实在人,无论是新良城交错复杂的各条道路,还是府衙中戒备森严的每个院落,都描绘的详详细细真真切切 。
跟着婵媃穿过一道道院墙,到了府衙的内宅里,苏钰左右瞧着,来回巡查的人似乎少了些,便放下篮子,跟着婵媃去了唐折所在的房间。
深呼一口气,推开房门进去,角落的书桌后坐了一个少年,正低头细细的翻着手中的书籍,深蓝的锦缎衣裳披在身上,为他那不大的年龄硬生添了几分成熟,之前活泼野性,晒到发黑的皮肤,如今也白净了许多,添些不同以往的清秀淡薄,而苏钰觉得,变化最大的,就是那曾经浓墨晕染的眉眼,褪去了玩略狡黠,带上了几分冷色的锋利。
虽然眼前的人变化有些大了,但苏钰只需一眼,便能肯定的认出,这就是他们的小折。
听到有人脚步轻轻进来了,唐折头也不抬,语气中带了几分厌烦,命令道:“你若觉得无聊,就去厨房里待会儿,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
苏钰眉头稍簇,刚欲开口,便听刚刚进门的婵媃,似是已经对唐折这种口气习以为常,笑呵呵的,有些怯怯的用衣服擦了擦手,朝着唐折小声道:“小折,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听到婵媃的回话,唐折眉心一皱,抬起头来,朝着门口处看去。
这一看,却让唐折瞬间愣在了当场。
苏钰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是不代表她心思不够细腻,苏钰看的真切,在婵媃唤唐折一声“小折”的时候,唐折的神情,多了几分不悦。
四目相对,苏钰笑笑,唤了声,“小折。”
这一声“小折”,唤的有些愣神的唐折眉眼渐渐舒展,眼眶稍稍有些红了,低头放下手中的书本,再抬起来,面色却又恢复了平常模样,几步过来,看着苏钰,张张口唤了声,“老大。”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这个称呼,苏钰心头一梗,撇撇嘴巴,甚至有些委屈,埋怨道:“亏你还记得我!”
唐折挠挠脑袋,依着以前的样子,朝着苏钰撒娇道:“好钰姐姐,莫生气了。”
听着耳边熟悉的腔调,苏钰知晓从小到大,这已经成了唐折用来对付她的套路,可她每次都会心软的,原谅他犯下的错误,这次也不例外,刚刚将脸拉下不过一瞬,又崩持不住,要在他的撒娇声中败下阵来。
朝着门外看了看,外头巡逻的官兵似乎又多了起来,苏钰转过身刚想将门关上,却见唐折看了婵媃一眼,然后婵媃那胖丫头眼力十足,小跑着出去带上了门,留给了他们说话的空间。
苏钰过去一伸手,在那锦缎的衣衫上捶了唐折一拳,抱怨道:“你当初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也不给我留个书信!”
唐折假装受痛,作势后退一步,嘟囔道:“你就是个操心的命,我怕你担心我嘛。”
苏钰不再追打,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怀抱着胳膊,勉强原谅了他。
唐折将桌子上摆着的瓜果茶点一并端了过来讨好,丝毫没有了方才苏钰刚进来时,摆的那副高贵架子。
时间紧迫,苏钰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外面看了看,知晓此地不宜久留,便捡着紧要的,朝唐折道:“不管当初你是怎么想的,如今处处受那梁鸿的管制囚禁,若后悔了,我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唐折手中捧着瓜果的动作一停,沉默一瞬,慢慢坐在苏钰身侧,音色忽然有些沉了,开口道:“钰姐姐,你莫要管我了。”
这话一说,苏钰呼吸一滞,突然觉得心头空到没有边际,又觉得紧迫到任何东西,都似乎无处安放。
当初,她也是费尽心机闯到明月楼里,竹临也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低下头,苏钰将唐折刚才递到手里的果子放在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心底,都酸涩的无比难受。
再开口,苏钰甚至有些卑微道:“那梁鸿为人喜怒无常,我怕你有危险。”
唐折摇摇头,“钰姐姐,我不怕。”
苏钰抬眸看向唐折的眼睛,“是为了给唐伯伯报仇么?”
唐折低头,将目光挪开,片刻,又望着空荡荡的房顶,音色哽咽,有些落寞的道:“那皇帝和魏同为了灭口,隔了这许多年杀了我父亲,杀父之仇,我怎么能轻易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