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已经感觉到触及头皮的凉气,刀锋落下的一刹,谈风觉得,死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从不曾想过,竟会被人分了尸。
一阵风过,将头上花冠的流苏吹的歪了些,谈风已经来不及伸手将它正上一正,好让自己死的端庄,只能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意识有些昏沉,仿佛早了身体一步死去,突然之间头顶凭空一声刀刃击撞的巨响,震的谈风头皮有些发麻。
睁开眼睛了,谈风发现自己的头顶,一柄锋利的长剑稳稳的刺进身后的树上,将她头上的花冠打散在了一旁,随着她稍有动作,那长剑上沾着的鲜血,滴落了一滴在谈风身上,带着浓浓的腥气。
看清眼前一幕,饶是生死之间淡定自如的谈风,也不由得惊诧的睁大了双眼,那方才丧心病狂要杀了她的劫匪,身体如失了倚仗一般,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胸口的地方,赫然然一个通透的血窟窿,正是被如今插在她头顶上方的那把剑刺穿的。
再看不远处,谈风眼睛有些昏沉,只看到一个月白衣衫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虽然脸庞有些不大清晰,却依然能感觉出对方临风玉树的姿态,仿佛淡然漠离,已经同苍茫大地融为一体,又仿佛青青枝头,那一朵皎如明月的玉兰。
依稀间,只见那人向她走进了,步履缓缓从容,速度确是极快,仿佛飘飘似仙而来,一瞬到了眼前,但细想,这神似谪仙的人,方才一瞬间便轻易夺了那劫匪一条性命,必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谈风手指有些发颤,强忍着五脏六腑的不适,将唇间的血迹拭去了一些,活着也好死了也罢,觉得姿态仪容上面,她自是不能被旁人比了下去,哪知刚擦拭了一点,喉中一腥,又溢出一口血来。
未曾来的及擦,谈风只见那人到了跟前,指尖伸向她的脉间诊了片刻,眉头簇起,将她靠着树的身子缓缓扶正,并快速在背上点了几处穴道。
翻涌的气血稍稍平息了些,谈风看着眼前男子,脑子里霎时有些懵了,思绪绕了千百转,才定下结论道,这是一个美人,真当真的美人。
谈风觉得,至少她见过的男人,不曾有人能赶得上眼前这男子,先不论眉眼五官生的标致到了极点,单是眼波中透出的一点勾魂的魅意,便已经让她那本就不怎样的心脏,砰砰乱跳了起来,谈风不知,这世上竟会有男人生的这般勾人,妖媚之余,通身气质竟是一番淡泊儒雅,方才出手时,又尽带杀气刚毅十足,像是哪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细看,却发现已经褪去了青葱稚气,满是沉稳老练。
也不知眼前这美人用的什么手法,谈风觉得自己比方才缓和了许多,似乎离死亡,又稍稍远了那么点距离。待能行动了,谈风朝那美人拱了拱手,道了声,“多谢公子救命。”
说罢了,见那美人抬眸细细的看了她一眼,眉心依旧稍稍蹙着,格外好看。
空气沉静了一瞬,有人朝着这边跑过来,高声喊道:“大人,都抓住了,一个都没跑了。”
大人?谈风稍一怔,便惊诧眼前这男子,还是个做官的,且依方才那人说话的口音推断,这人该是大梁的官员,听那下属话中的意思,是刚才打劫他们的劫匪,都被抓住了。
劫匪被抓,谈风放下心来,想想方才惊险的一幕,忙提起一口气,指着一旁的山坡,朝着那美人道:“大人,我一个丫鬟方才滚落下去了,能不能托大人,帮我看一下。”
美人听了,点点头,朝着属下开口,声音清泠的如同山间潺潺的溪水。
“去看看。”
那属下得了吩咐,抱拳应下,便赶紧朝着山坡下去寻了。
谈风放下心来,觉得阿卓应该没什么大碍,估计至多也是被树划些皮外伤,阿卓从小为她打架打的多了,这些皮外伤,她早已经习惯,养养也就好了。
牵挂的事情有了着落,谈风稍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新娘的花冠已经碎了,便轻轻摘下来放到一旁,浑身的力量靠着树木,朝着那做官的美人自报家门道:“大人,我是魏国前来和亲的郡主,我的夫君就等在附近城中,劳烦大人,将我和我那丫鬟送过去,到时必有重谢。”
谈风说罢,见那美人大人眼神迟疑了一瞬,才点了点头应下。谈风接着道:“大人,我有些乏了,或许一会儿会昏死过去,若是我死了,劳烦大人寻个阳坡的地方将我埋了。”说着,谈风动了动右手,喘了一口气道:“我这右手的袖子里有一张银票,到时,就辛苦大人了。”
美人这里没有点头应下,只伸手半抱着将谈风扶起,淡漠道:“我带你去寻大夫。”说着,竟是弯下了身子,似乎是要将谈风背在背上。
经这一晃悠,谈风觉得头脑更加昏沉了,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强忍着稍稍推开了一点,险些跌倒,“男女有别,不好意思劳烦大人了。”
美人似乎有些意外,扶着谈风,并不曾松手。
谈风觉得自己口腔里又满是腥气了,一张口,沿着唇角滴下一滴血来。
伸手将唇边的血擦干净,谈风断断续续,近乎没了意识,道:“若是,若是有了流言蜚语,被退亲回国,我便要,便要被埋回那里,我不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