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佑安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第一时间就去纪家给他退亲,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阻止。
宁家不像纪家,宁家到底世代官宦出身,有一些事情纪文栢不懂,宁佑安却是懂的——他的父亲宁博裕,原本托已故祖父的人脉,每三年的考评和连任都是顺风顺水的,而今年……考评却迟迟下不来,宁佑安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宁家惹了靖王的行径叫人看在了眼里,又偏偏有了一个欺负一个孤女私下换亲的把柄落了人手,如果没有转机的话,他们宁家……只怕这为官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宁佑安无法在这件事上说他父母的不是,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立志今后刻苦攻读,父辈没落下去,宁家还有他,他是嫡子,振兴家族本来就是责无旁贷。
然而……宁博裕却等不及了。
明知他荒废了功课也执意要让他进京参加这一次的春闱,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想让他这个儿子,再重新寻回那曾被宁家弃如敝屣的‘未婚夫’身份。
第126章
“那清歌在此预祝公子来年可以高中。”纪清歌一句说完,便就准备领着珠儿离开。
宁佑安急道:“纪家妹妹!”
“宁公子可还有事?”
宁佑安垂首不语,良久之后方才苦笑一声:“罢了……我……做不出那等样的事来。”
纪清歌眼瞳微微眯起,望着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
“不瞒妹妹,我此次进京,春闱不过是个幌子,家父的意思是……是……”宁佑安深吸口气,一咬牙说了出来:“是想让我挽回与妹妹的婚约。”
早在他面带难色的开口的时候,纪清歌心中就已经做出过些许猜测,但此时真正亲耳听到,依旧觉得可笑的同时又有几分难以置信。
“宁公子与纪家二姑娘的定亲……不作数了么?”
“是。”宁佑安苦笑:“卫家得封国公之后,家父就去纪家退了亲。”
纪清歌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宁家这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是……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些。
“这样的事,妹妹还是不要问了,没得……没得污了妹妹的耳朵。”宁佑安颓然的笑了笑:“父母之命不可违,我也只得来京。但是我没想过要……要……”
“春闱过后我本也是要回转淮安的,今日真的只是同窗相邀,临行前算是看看这帝京的风华,结果不意偶遇了妹妹……妹妹莫要多心,我本来也……不认同父亲的打算的。”
似乎是终于坦诚的说出了这让他觉得羞愧的缘由,宁佑安此刻看起来比适才多了几分从容,抬眼仔细看了看纪清歌,冲她笑笑:“妹妹如今看起来很好。”
……相比于他当初在纪家见过的那一两次,如今的纪清歌看起来更加的从容和自在,在纪家时身上萦绕的警惕和防备此刻已经荡然无存,现在的纪清歌,有了少女的明快,也有了安然和放松,甚至无需开口问她过的如何,就已经可以知道她在卫家的日子定然是舒心惬意的。
也就是直到此刻,从当初得知换亲一事之后就如鲠在喉的那些郁气,才终于渐渐消散,宁佑安不觉间轻出口气。
“宁公子也很好。”纪清歌仔细看了看面前少年清朗的眼瞳,冲他一笑:“公子既然是宁家嫡长,现今也不过是一时崎岖罢了,日后公子掌家之时,想必应可更上层楼。”
这个少年心思纯净端方,这样的人,只要能够保持进取之心,假以时日怎么也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
“那……那我不搅扰妹妹了。”宁佑安一揖之后本想就走,突然想起什么又顿住脚步。
“公子可还有事?”
“有件事……论理不该是我出口,不过既然偶遇妹妹,想来也是天意,让妹妹有个准备也好。”宁佑安低声道:“我赴京春闱之时,纪家似乎也在做入京的准备。”
纪清歌闻言顿时皱了眉。
“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因为妹妹,我毕竟是外人,不敢猜测,不过妹妹还是先有所提防也是好的。”
这一句说完,宁佑安终于长出口气:“我去寻同窗了,日后只盼妹妹一切安好。”
望着宁佑安背影远去,纪清歌半晌才叹口气,原本因为今日这一番好景色而提起来的兴致基本点滴不剩。
……纪家进京。
这都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走吧,差不多也是时候回去了。”纪清歌没了继续赏玩的兴致,将手中的野花塞到珠儿手里,和珠儿原本自己掐的凑成了一大捧,自己提着裙子转身没走出几步,迎面却就看见了立在远处的柳初蝶。
见到柳初蝶到没什么,可……让纪清歌诧异的就是——这姑娘怎么一脸怒气的瞪着自己呢?
而且柳初蝶这一份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纪清歌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那满头的赤金镶红的首饰。
平心而论,东西是好东西,但和她今日这一身衣裙并不搭配,她们二人今日虽然都是崭新的衣裙,但都避开了红粉色调,原本出门的时候,柳初蝶虽然也精心选了首饰,却也还能和身上的衣裙配得起来,但她现在原本的簪钗并未卸去,却又多了半套赤金镶红的钗梳,这一头的杂乱,可就……
然而未等纪清歌出声提醒,柳初蝶已是气冲冲的快步走来,直直的挡到纪清歌面前,低声怒道:“表妹你——你怎可这般不知检点!”
纪清歌被她劈面这样一句质问戳得一头雾水:“表姐此言所为何事?”
——还何事?
柳初蝶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表妹商户出身也就罢了,竟然还能这般不知廉耻,只气得脸上都变了颜色,到底是顾及是在外面,低声道:“今日此处这般多的人家,你……你怎能在此与人私会!”
私会?
纪清歌莫名又惊讶的望了她一刻,倒是笑了:“表姐,私会二字还是慎言吧。”
“你……”
“无意中遇到故人罢了,何来的私会二字?”纪清歌挑挑眉:“莫非表姐若是见到熟人竟都会装看不到的么?”
“你——你——狡辩什么!”柳初蝶脸色都青了:“偶遇在何处不好偶遇?偏是要选在这般避着人的地方?表妹你莫非没读过女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