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失措之下,等段熙敏想起再给宫内递牌子求见皇后的时候,宫门已经下了钥,最快也要等明天。
整个大长公主府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而与此同时,今日没有按时归家的,也不仅仅只有燕家父子。
裴元鸿的小厮含墨独自在那座简朴的小小院落中百无聊赖的发着呆。
他名义上的主子,从昨日去法严寺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原本含墨在临时得知了裴元鸿要去法严寺的时候心中是颇为恼怒的。
这样的事情,他理应提早说明,如今却直到要出门,才陡然说自己要去点什么长明灯?而且还不叫他跟着?
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派在含墨看来与顶撞无异。
这么久了到底……还是没剔净反骨么?
含墨在神秘人组织中并不算是核心成员,虽然他被指派来监视这位‘殿下’,但只看他只是一名小厮也能知道他在组织中并不是掌控全局的那一个。
他从裴元鸿突兀的擅自出城得知了他的动向,却并不知道纪清歌和靖王也都去了同一个地方,其实不光是他,就连神秘人也只是追踪纪清歌而去,等发现靖王也同行的时候,已经晚了。
原本定下的计划因靖王而全盘打乱,裴元鸿的出现更是不在意料之中,不过却也因此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借靖王的手除去了掌控得不是那么得心应手的异己。
……同时,还能给自家这位不听话的‘殿下’一个教训。
含墨没能完全掌握住裴元鸿的动向,这在神秘人颜锐看来,也是能力不足和失职的表现,如今裴元鸿从法严寺刚刚返回京城,没来及返回宅邸就被刑部派人带走,彻夜未归,颜锐也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含墨心中明白,这是他们首领心中不虞。
不要说是始作俑者裴元鸿,就连他自己,只怕都要受到牵连。
含墨心中气得半死,却依然不得不扮做一个担心自家主子的小厮,兢兢业业一趟趟去刑部打探消息,送衣送食,询问自家主子究竟身犯何事,又是要几时才能归家。
而与他和大长公主府的风声鹤唳相对应的,就是安国公卫府表面上的一片平静。
段铭承亲自将纪清歌送回卫府,随后就关起门来和卫家人独处了半个多时辰,虽然时间不久,但就在他告辞而去之后,偌大的安国公府从上到下就开始了彻查和清理。
柳初蝶被国公夫人杨凝芳叫走询问了一番之后,回到院中关了门,这才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啜泣起来。
她一哭,漱玉轩中丫鬟们都慌了神,她适才被国公夫人叫去正院的时候夏露和秋霜两人都没跟着,一同去的是春雨冬雪两个丫鬟,此时见众人都围了上来询问的询问,哄劝的哄劝,也只得据实相告——
“适才夫人问姑娘,可有无将纪家表妹的动向说给人知道……”
一句话,漱玉轩中上上下下都面面相觑。
未出阁的姑娘院子里用的也都是丫鬟婆子这些女流罢了,纪清歌要去佛寺的消息本来也不是人人尽知,虽然有少少几个听了那么一耳朵,平日里却也根本不出二门,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只能先劝慰柳初蝶。
“也就是问问罢了,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其实柳初蝶虽说住在卫家,却到底是姓柳,以着表姑娘的身份,算是客居,不论是杨凝芳还是秦丹珠,到底都还是将她当客人看待,虽然有询问,却总也没有声色俱厉,不过就是委婉的问她得知了纪清歌动向之后可有和谁说起过?再问了句院中下人可有乱跑的没有,连重话都没说半句。
却耐不住柳初蝶本身就是个心思重的,之前纪清歌拒绝她同行就已经让她心中不自在,如今竟还被舅母和表嫂这般询问,竟好似是疑心她是个内贼也似,这让柳初蝶如何能忍得?当着杨凝芳和秦丹珠的面不敢流露,直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漱玉轩,这才终于掉下泪来。
“我……我不过就是那日去问了一句可能让我同行不能?她说不能,那也就罢了,我哪里有多说一个字?”柳初蝶哭道:“她去就去,回就回,我难道还拦了挡了?她出门又没说要避着人,阖府上下有几个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表姑娘要去礼佛的?怎的竟能好端端的抓了我去夹枪带棒的排揎一顿?”
秋霜等人一边劝哄一边忙不迭捧水来伺候洗漱擦脸:“姑娘消消气,哭坏了不值当的。”
“姑娘快别哭了。”夏露拧了个湿手巾递过去,压低了喉咙说道:“回头叫人知道姑娘为这个哭一场,就怕不知道姑娘委屈,反而还要叫人说嘴。”
她这一句话,明着听起来是劝慰,然而听在柳初蝶耳中,却只叫她心中的委屈和恼恨更胜一层,眼泪如串珠一般的直往下落:“我知道她是卫家人的心肝,我也处处忍着避着了,还要我怎样?腿脚长在她身上,她出门关旁人什么事呢?怎的这也能牵扯人?”
“姑娘……”夏露左右看看,见室内围着的都是漱玉轩里的大丫鬟,便低声道:“莫不是那位……遇到什么事了吧?”
这一句听得柳初蝶一愣,下意识顺着她的话音想了想,顿时有几分色变:“你是说她……她……”
夏露没做声,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一旁的秋霜也愣了,猛地一拍手:“叫人轻薄了?”
她这一嗓子吓了春雨冬雪两个一跳,慌忙上来捂嘴:“小姑奶奶,你浑说什么!”
秋霜这才醒悟,连忙闭了口。
可柳初蝶却已经听进了耳中,虽然秋霜是下意识乱嚷了一句,但却竟和她心中的猜测不谋而合。
……如果不是在外遇到了严重的事,有几个会出门一趟回来就满府里盘查的?能这样疑神疑鬼,只说明在外遇到的还不是小事,断不是和谁口角了两句这样的事能说得通的。
能如此反应,只怕就不是小节,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叫人污了清白还更要紧的?
柳初蝶脸上正有几分色变,夏露却似是没察觉,低低的说了句:“听说是裙子上沾了血回来的……”
这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就连冬雪几个都面面相觑起来。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出门一趟回来就关起门来查人,又是裙子沾了血渍……她不是前阵子刚刚小日子过完吗?怎么也不可能是不小心沾了癸水,那女儿家的弄到裙子上的血迹,不是癸水的话,就是……落红?
第173章
纪清歌不知道她的便宜表姐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她进香礼佛却路遇强人失了清白的大戏,柳初蝶在卫家人眼中到底算是客居,虽然询问了几句,却并未真的有动她院子里的下人,何况卫家人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的事,真要查的话很困难。
他们刚刚迁居,立足未稳,若是府内都是他们从边关带回的老家仆和亲兵的话自然是铁桶一般,可……之前刚采买了一批下人,如果真的有纰漏,那只怕就是这一批人中有人生了异心。
秦丹珠对此又是恼火又是愧疚,毕竟采买人手这件事是她唤来官伢子办的,这个边关长大的女子哪里能想得到竟然差点害得小表妹遇险?震怒之下整个卫府从上到下都被清理了一遍,有几个盘问不过关的直接发卖了出去,其余不论是新人还是老人,都好好给重新制定了一遍府里的规矩。
不光是外院的小厮家丁们重新梳理了一遍,内院丫鬟婆子们更是规定了无事不可擅出二门,若要外出,必得先回了自己主子,得了主子许可,否则一旦发现,不论是不是得脸的,都一律打完板子再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