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下次会注意。”他把用过的消毒纸巾拢到一处,投入垃圾篓,语气仿佛很随意,实则声线却绷得很紧。
梵伽罗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笑了笑便低下头继续检查作业。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上的差异,他对感情的认知还很浅淡,甚至有可能是一片空白,灵媒的特殊性让他很少放任自己的思绪在头脑里乱窜,因为他知道那是非常危险的事。
像他们这种人,越是简单纯粹便越是强大。
宋睿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却又觉得很失望,只能埋头打扫浴室,借此调整心绪。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盥洗台、玻璃门和地板砖,当一切焕然如新时,他那奔腾的感情才尽数敛入内心深处,恢复了平静。他默默把垃圾打包好,又从容地走出去,安静地坐在梵伽罗身边,帮他一起检查作业。
梵伽罗自然而然地靠过去,紧挨着他的手臂问道:“这个单词好像拼错了吧?我记得结尾是e不是r。”
宋睿看着他下意识显露出的依赖姿态,紧绷的脸庞不知不觉竟柔和下来,点头低应:“嗯,你记得没错,是e。”
一个多小时后,宋睿告辞离开,梵伽罗站在阳台上目送他的汽车走远,又在沁凉的晚风中站立了好一会儿,这才关上玻璃门,回到浴室。他从指尖挤出一滴浓黑如墨的阴气,坠入许艺洋的浴缸,完了坐进自己的浴缸,右手按压于心脏的部位,狠狠往里抠去。
即使粉身碎骨也能不露声色的他竟忍不住闷哼一声,由此可见这样的举动对他造成了多大的痛苦,但他却没有丝毫迟疑,指尖依旧缓慢地往胸腔里掏,直至一个璀璨的光团被他摄于掌心,用力拖拽出来。
光团在剧烈地闪烁、震荡,仿佛快要爆炸,而周围的一切也被它照耀得明明灭灭、摇晃不定。一片片阴影投射在墙壁上,却又会在光线的变换中忽然消失,像无形无迹的阴魂或鬼怪。由于光团的出现,这个房间仿佛被拉入了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完全隔绝于现实世界之外,带给人可怕的压抑感。
躺在浴缸里的许艺洋翻了个身,露出痛苦的表情。
梵伽罗立刻用掌心裹住光团,试图阻挡它的一部分力量,却被它逸散的残念影响,不由自主地露出忍耐的表情。他最害怕的绝非取出它时所要经历的剖心之痛,而是感受到它的记忆,然后被带回那个血色的曾经。
他用力握住它,过了很久很久才压制住那些璀璨而又饱含攻击性的光芒,使之恢复了原貌。
这也是一块鱼形玉佩,三寸见方,小巧精致,却比梵伽罗迄今为止收集到的玉佩都大,颜色也更深,暗灰中掺杂着一丝丝墨色,像是裂开了几条缝,又像是故意渲染上去的几缕写意的笔触,竟使那小鱼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就会甩着尾巴跃上半空。
梵伽罗下意识地握紧它,完了把今天带回来的那块两寸见方的玉佩与它贴合在一起,慢慢地揉,慢慢地捏,耗费了很大精力才将它们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梵伽罗竟吐出一口长长的气,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压力,然后便盯着这枚玉佩陷入了愣怔。他漆黑双眼里有晶莹剔透的水光闪过,却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见,快得仿佛一个错觉。他把玉佩贴合在胸膛,使劲按压下去,用自己的血肉将它包裹,又藏入心脏的最深处。谁若是想拿到它,谁就得先行击败他,然后剖开他的身体,取出他的心脏,在他的心室里翻搅。
所谓用生命来捍卫,大抵就是如此,梵伽罗的承诺从来不是虚言。
妥善收藏好玉佩,他这才捧着那颗头颅,缓缓睡了过去。
翌日,宋睿老早就开车赶至月亮湾小区,陪梵伽罗送孩子上学,完了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两部一模一样的手机,补办了两张电话卡。
“听宋温暖说你经纪人找你都快找疯了,到处打听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