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别忘了你来西海的目的。”而陆照旋只是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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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瀚宫。
“陆道友为我之事四下奔波、屡涉险境,对我恩重如山,信瑜铭记在心,定当相报。”敖信瑜郑重谢道。
“既然得了瀚宫机缘,兑现诺言便是应有之理。”陆照旋说到此处,忽地朝一旁望去,笑道,“敖前辈到底要拿着古怪的目光打量我多久?我是否忽然有了三头六臂?”
自她与敖正铭单独见面、安然回转,直接取出敖信瑜初褪的鳞甲奉上,道一句“幸不辱命”之后,敖锡孟便以一种奇异古怪的目光望着她,似乎她忽然变成了什么稀奇的怪物,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一般。
“三头六臂有什么稀奇?”敖锡孟被她说得面子挂不住,这才收回目光,“天下神通无数,这三头六臂虽难找,总也能寻得五六门。可似你这等稀奇的化丹修士,整个凤麟洲怕是找不到第二个。”
“我怎么就独步凤麟洲了?”陆照旋失笑。
“你别小瞧敖正铭那个狗东西,他虽然不是东西,人却是精明得很,最会哄人骗人,谁也占不得他一点便宜。似你先前扒下敖境成鳞甲,要他一片换一片,在他眼里绝对是天大的赔本买卖,否则也不会推推阻阻就是不还了。”
敖锡孟嗤笑道,“按常理说,他没把你扒下一层皮来已是转了性,更毋论乖乖奉上瑜儿鳞甲了。你若是元婴三劫修士,甚至于蜕凡真君也罢了,偏你只是个化丹修士……我可真是奇了怪了,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做到的?”
陆照旋微笑不语。
事关朝家与玄元,不知道的也就不必牵扯,如非必要,陆照旋不会与外人说。
敖锡孟见她如此作态,便知问不出什么,转而问道,“无论如何,你总归是扒了敖境成的鳞甲,去见人家老子,不怕敖正铭一见面就一巴掌打死你吗?”
“他不会。”陆照旋笃定道。
“如何见得?”敖锡孟不信。
“敖正铭此人,志大才疏,多谋少决,故而实力跟不上野心,手段跟不上贪念。”陆照旋淡淡道,“既恐惧我洞冥权势,又无法克制自家野心,敢做却兜不住,只能一面侥幸,一面惴惴。”
“似他这般人,所思无非就是浑水摸鱼,日日期盼水无清时,倘若水真的清了,他保准是第一个惶恐悔恨的。他既然恐惧我洞冥派,怀疑咱们与他见不得光的事有牵扯,便愈不敢对我动手。”
“莫说杀我,就算是出手伤我也不可能。”
陆照旋微微一笑,“若说此人精明奸猾,确乎无差。然于大道之上,不过冢中枯骨罢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把敖正铭一个元婴二劫大能放在眼里,口气简直大过天,然而其中气魄,与她所作所为相映衬,反显出她不言自明的鸿鹄之志。
这是何等野望?
这又是何等自信?何等自负?
她还说人家敖正铭野心过盛,她自家野心岂不是比敖正铭更盛过十倍?
敖锡孟父女唯有咂舌吸气,无言以对。
陆照旋并不觉自家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更不会因为自家前世都没有敖正铭来得修为高而自觉不配说这话,她早已习惯这世上成功者不仅不是好人,还很有可能没有能力。
“如今公主初褪鳞甲也已到手,当日承诺便可兑现了。”她朝敖信瑜招招手,示意后者上前。
“不需要我准备静室灵药吗?就在这里?”敖信瑜没说话,敖锡孟先急巴巴开口。
陆照旋笑道,“何须如此麻烦?”
她说罢,也不待再与敖锡孟分说,伸手便朝敖信瑜一指点出。
敖信瑜眼见她伸出手,姿态似轻拂细柳,从容如拨弄蔷薇,似乎慢悠悠地连凡人也能轻易躲开,偏那一指既出,她便觉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敖信瑜自知两者修为差距过大,干脆不做挣扎,坦然任那一指点来——
龙吟于海。
似有冥冥相唤一般,潮来潮去的北海忽地卷起无限波澜,最终堆起滔天巨浪,无风而动,层层叠叠,朝瀚宫涌去。
无数人被这无风之浪惊动,在汹涌灵潮中骇然而望,然后不约而同地露出无比错愕之色,“怎么又是瀚宫?”
而浪潮之巅,龙吟之后,早已没了什么艳冶佳人,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身姿略显纤弱,却不因身姿而稍失气势,如渊宇相峙的神龙!
陆照旋立于这神龙身前,身形显得格外渺小,然而任何人一眼望去,先注意到的绝不是那条龙,而是她。
是气势磅礴、如煌煌天日的她。
在灼灼天光里,她朝真龙点去,声音不大,却似震荡北海——
“性命之修,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话音方落,晴空万里,似有惊雷出九天。
在这雷音隐隐中,真龙长啸一声,摇身而振,自陆照旋手中鳞甲脱手而飞,一瞬如有数丈,似一面锦绣罗裳,明镜莹莹,朝那真龙飞去。
真龙一摆尾,正迎上那鳞甲光芒,两者一瞬而触,再不可分!
真龙仰天长吟三声,似有无限灵光闪过,最终化为一道青光,分光日月,流转天际,最终重又落下,化为一个艳冶美人,盈盈一笑,朝陆照旋轻轻吹出一口气。
那清光转瞬飞至陆照旋身前,后者向前踏出一步,在这清光里摇身而动,轻啸一声——
三窍齐开!
青空碧海之间,两人隔空而望,忽地俱是微笑了。
而幽幽碧海之外,陆照旋这名字伴着化丹修士所未有的声势传彻凤麟洲。
——若无某参合派元婴当众称之“吾妻”,许还不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咳,晚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