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山洞中到底有什么,却没有人说了。
陆照旋略一思忖,便化作流光,从洞口翩然落下,飞至那大长老面前,朝他微微颔首,“道友有礼了。”
大长老对她是突兀冒出来的外乡人这件事已有心理准备,闻言并无惊诧之色,反倒朝她微笑见礼,问她客从何方来。
人群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还沉浸在激动之中,唯有离得近的人见二人对话,露出惊疑不定之色,上上下下打量着陆照旋。
“在下从流洲来。”大长老有元婴三劫修为,虽说陆照旋并不惧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有误会澄清便是,陆照旋来沧海岛只为太素白莲,不为找茬生事。
“道友竟不是沧海人?”大长老大吃一惊,“那道友到底是如何进入这玄阳仙境的?”
玄阳仙境正是这巨大山洞的名字,后面连通着无数山峦洞穴。
“正因不是沧海岛人士,这才会误入贵地。”陆照旋客气道,“不知怎的便离开了流洲,进入了这玄阳仙境,从洞中走出,便走到这里了,实在抱歉。”
“金宁出来了!”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声道。
陆照旋注意到大长老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分散了一点,结合方才她在上面听此人提到的“宁儿”,想必这叫做金宁的修士不仅修为出众,还与大长老有着匪浅的关系。
她顺着人群注视的方向望去,高处洞穴上果然有一人影,从洞穴口一跃而下,朝她与大长老的方向飞来,落在两人面前,这才惊疑地望着陆照旋,似乎从未想过会在此处见到一副生面孔。
金宁是个身材高挑、神情锐利的女修,看得出是个从小天赋、资源兼得,从不缺机会的修士,那种年少得志的年轻人的高傲姿态不是聪慧可以掩盖的。
“阿爷,这是谁?”她蹙眉打量了陆照旋几眼,并不去管对方已经元婴二劫,而自己才化丹修为,直直开口问道。
“这位道友先于你从玄阳仙境中出来。”大长老不动声色道。
“什么?”金宁长眉一蹙,望向陆照旋,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与不悦,“你是元婴修士?我记得这次进入玄阳仙境的修士中没有人凝婴。”
陆照旋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是转而将目光投向大长老。
“这位道友不是盈潞岛人。”大长老被她这么一望,只得开口解释道,“她是无意中误入玄阳仙境的。”
“误入?”金宁眉头紧锁,满是怀疑地望着陆照旋,“玄阳仙境数万年来都自成一体、不与外界相通,偏偏就她一个人能误入?”
她见陆照旋只是微笑,似乎丝毫不把她的质疑放在眼里,不由偏头望向大长老,“阿爷,这次进入山海境事关重大,我不认为一个可疑的外乡人有资格做圣女、拿到密钥。”
这小姑娘的针对之意越来越浓,丝毫不加掩饰,仿佛陆照旋一个元婴二劫修士放在这里一点牌面也没有,陆照旋倒也不动怒,一边挑眉同望向大长老,一边暗暗思索起来。
谢镜怜只同她说太素白莲会在沧海岛,却没有说具体方位,难不成她要把偌大的沧海岛全都翻一遍?她在海上漂了八年,也只是寻了四分之一的海域,能找到通道已是侥幸,更遑论要在规模不逊流洲的沧海岛找到一件奇珍异宝呢?
陆照旋想来,似太素白莲这等钟灵气、秉大道而生的异宝,必然生长在禀赋道玄、地脉所钟之地。
故而,到了沧海岛,想要寻太素白莲,自然该从那山海境寻起。
若陆照旋没有第一个从洞穴中走出,没有被万众高呼圣女,而这盈潞岛也没有这样的习俗规矩,那她自然会想别的办法。
然而,谁叫通道直接将她送进了玄阳仙境、送到了选圣子圣女的当口呢?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送上门的机缘,她不会撒手。
“金宁,别胡闹。”大长老沉吟了片刻,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声,转而望向陆照旋,“道友既然是第一个从玄阳仙境中走出来的,那就是我们盈潞岛的圣女,理当执掌密钥,去那山海境一探。”
陆照旋听他如是说,既不惊也不喜,只是泰然回望。
“不过,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大长老在她平静无波、好似看破一切的目光下略感尴尬,但年纪和阅历已足够弥补脸皮,神色自若道,“希望圣女进入玄阳仙境之后,能为我们寻到一件宝物,这关系到我们盈潞岛的未来。”
“阿爷!”金宁紧紧蹙眉,只换来大长老一个严厉的眼神。
“大长老请说。”大长老坚定的态度让陆照旋颇感诧异,甚至觉得十分不合情理。规矩是人定的,且不提她一个误入玄阳仙境的外乡人显然十分可疑,只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密钥没必要、也不应该给她。
“我希望圣女能先答应我。”然而,谈到那件宝物,大长老却没那么好说话了,他紧紧地盯着陆照旋,“立誓承诺我,一定要将那件宝物寻来,若你没信心,便要放弃密钥。”
“道友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陆照旋模棱两可。
“我盈潞岛数万年立道之基都着落在这件宝物上,不得不谨慎。”大长老肃容,“道友请放心,我并无伺机为难道友之意,若是金宁进山海境也是要寻那件宝物的。”
若此时应下立誓,那待会不答应也不好翻脸去抢密钥了。陆照旋并非自诩苦大仇深便要到处抢夺杀戮之人,她盘算一番,竟真应下了,只有一个条件,“道友先告诉我为何自己不愿进去,这进入玄阳仙境的竟都是些未凝婴的小修士?”
“这是因为我们年轻时已进入过玄阳仙境了。”大长老提到这个很是痛快,“无论是否能成为圣子或圣女,人这一生都只能进一次。”
陆照旋轻轻颔首,如大长老要求的承诺。
见她立誓,大长老仿佛大大松了一口气般,倒不像是一个元婴三劫修士对待二劫修士,更像是反过来一般,颇有种拐到人了的庆幸,“这件宝物叫做玄阳仙泉,只听名字便知与这玄阳仙境关系匪浅,实是仙境乃至整个盈潞岛的灵脉之源。”
陆照旋一怔。
“盈潞岛的灵脉全靠这玄阳仙泉相续,这便是我非要道友立誓的原因。”大长老怕她心里膈应,解释道,“若这次道友不能从中寻到仙泉,那我盈潞岛未来危矣。”
陆照旋沉吟许久,“玄阳仙境中到底有什么?为何你们将密钥与之挂钩?甚至连盈潞岛的灵脉都与之相连?”
陆照旋还未见过需要时时相续的灵脉,一般来说,地脉是天生地长,要么充沛,要么在长年累月取用后匮竭,盈潞岛的情况有些过于诡异了。
“道友在仙境中竟什么也未见吗?”大长老一怔,“每人在其中经历的都不相同,我也没法猜到道友可能见到什么。至于密钥……这是万年不变的规矩。”
他避开了陆照旋的最后一个问题。
陆照旋静静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不再追问,问清了玄阳仙泉的线索,便从大长老手中接过密钥——那是一张朴素无纹的面具。
“将它戴上,从这里下去,便能一路进入山海境了。”大长老指了指眼前的一方泉眼。
陆照旋觉得自己和水很有缘。
她将面具轻轻覆在脸上,沉入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