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心的大妈还给她指了指说:“今天公交车都不进站,站点都停着帐篷,你顺着走过去就能找到了,今天都是免费的。”
“哎!婶子你们先忙,我不给你们添乱了,等回去缓口气再过来给你们帮忙。”
沈华浓谢过人家,顺着公路朝前走,沿路都支着帐篷,现场熙熙攘攘的,人很多,都是从河西过来的灾民。听着吵吵嚷嚷的声音,感受被烈阳照的眼花刺痛,沈华浓才有了点儿真实感。
这时路边的一顶帐篷口蹲着个年轻姑娘,她长了张讨喜乖巧的圆脸,正拿着把刷子仔细的在刷一双大头黑皮鞋,对着泡了水豁开的一道小口子心疼不已,随着抿嘴的动作,唇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玉萍!”
身后同伴杨桃突然拍了她一下,梁玉萍被吓得一跳,身体往前栽下去,她赶紧将手撑在地面上才没有栽倒,但手上的皮鞋被这么用力一按,口子又加大了。
杨桃也看见那个大豁口了,这种皮鞋她可赔不起,赶紧推脱道:“这可不是我弄的啊,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换好衣服了,你赶紧去换吧,我给你把风!”
梁玉萍攥着皮鞋的手紧了紧,还是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杨桃松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在意这个,你们家是省城的,父母双职工,条件又好,哪能计较这双旧皮鞋呢,回头再让你父母给你邮寄一双过来不就得了。”
“你快去换衣服吧,这脏衣服穿了一晚上我早就受不了了,要不是不方便我都想洗个澡了。”
梁玉萍站起来,看着前方暗暗吁了口气,突然看见前方迎面走过来的人影,目光一顿,本就又圆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那是......沈华浓!
“你发什么呆呢,还不进去换衣服,一会方涛他们该回来了,到时候又换不成了,脏兮兮的衣服穿着多难受,玉萍你看什么呢?看见熟人了啊?”
梁玉萍下意识的嗯了声。
杨桃顺着梁玉萍的视线往前看,闹哄哄的路面上都是人,还有孩子再追赶打闹,追问道:“是哪个?”
“你家不是省城的吗?没听你说过在这边还有亲戚朋友啊,咱们知青在这边孤零零的,还不知道要待上多少年才能回城呢,要是能有个亲戚朋友走动,那日子可就好过多了,起码能时不时的过去改善个伙食啊,知青点天天吃的水煮冬瓜水焖南瓜我真是吃得够够的了。”
“你还好点,方涛家是肖场公社的赤脚医生,条件不差,他对你又有意思,时不时能给你送点吃的,我们就惨了,现在又发了洪水,接下来估计连冬瓜都吃不上了。”
“欸,究竟是哪个啊?是志愿者还是妇联的?我知道了,是医院的吧,你爸爸不就在医院工作吗,是不是他的老朋友啊?”
梁玉萍目光紧盯着沈华浓的身影,没有马上回答同伴的话。
见沈华浓似乎往这边看过来,她赶紧收回了视线,不想杨桃不知道什么时候弓着身子站在她背后,往路上瞅,这下她一直起来,直接撞人身上了,杨桃一个屁墩坐地上了。
哎哟了两声,不满道:“玉萍,你干什么啊突然站起来都不打个招呼?这下被你撞的可疼死我了,哎哟我的衣服,我刚换的呀!”
沈华浓本来也没有注意这边,不过杨桃的声音实在是又高又尖,将路上的声响都给盖住了,似乎还夹杂着“玉萍”两个字,她下意识就循声看过来。
梁玉萍背对着路面,顾不得后脑勺的疼痛,赶紧将杨桃扶了起来,拽着她就进帐篷去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站在我背后,你要是没带多的衣裳,先换我的吧。我出来的时候把行李都背上了。”
“那行,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能不能借你的的确良短袖衬衣?”
“行。”
“对了,你认识的人呢,快看看人走了没有?”
“我认错了。”梁玉萍道。
“认错了啊,”杨桃十分失望,不过得了梁玉萍借给她的衣裳,很快又高兴起来,道:“往我们这边走过来的那个姑娘你看见了没?长得怪好看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
梁玉萍扯了扯嘴角说:“没看清楚,我就顾着找刚才觉得脸熟的人去了。”
杨桃哦了声,继续说:“光看她脸那是真好看,还以为是城里人呢,不过她衣服就没法看了,皱皱巴巴、脏兮兮的,你说这些乡下人啊,就是不讲卫生,出门上街都不说好好拾掇一下,再穷你可以弄整洁点儿啊。”
梁玉萍眼神暗了暗,她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个女孩,小时候父母忙着工作将她丢在老家给奶奶照看,十五岁之前她都是乡下人,第一次进城,也有人问她上街怎么不穿得漂亮点儿。哪怕在省城待了八年多了,她能够流利的说一口省城本地方言,也学会了穿衣打扮和城市姑娘的说话行事,不会再有人将她当成乡下人,但她对杨桃这话还是本能的反感。
偏偏对方还不自知,继续道:“这些乡下人不讲卫生还唉说脏话张嘴就骂人,一开口,再漂亮的外表都没有用。”
梁玉萍笑了笑,没有附和说什么。
好在杨桃抱怨两句也不说了,进帘子后换衣服去了。
梁玉萍走到帐篷门口悄悄往外看,沈华浓已经从这顶帐篷前走过去没入人群中找不到了。
梁玉萍吁了口气,刚才沈华浓应该没有看见她吧?要是看见了,依她那性子,肯定得跟她闹啊,之前她举报沈明泽耍流氓,沈华浓还想找她求情来着,她没有见她,已经将沈家人彻底的得罪死了。
沈华浓出现在这里,沈明泽是不是也在这儿?真没想到他们一家子居然是来竟市了,而她也被送到这里做知青都半年了,这世界可真小啊。
这四年,这兄妹俩肯定没少咒骂她。
看沈华浓的衣着装扮,虽然是旧衣服也有点脏了,但并没有补丁,看着还很合身,她可是听说像沈家这种情况的坏分子都过得不好,她当知青落户的肖场也有个地主,比对一下地主家的闺女,她就感觉沈华浓过得也太好了吧!照理说她得天天干活,还能那么白得发光,皮肤看着也很嫩。
梁玉萍想想自己当知青的日子都这么不好过,也自以为穷乡僻壤的村里情况肯定都差不多,沈华浓肯定是靠着美色做了什么了才换来现在还算不错的日子......
沈华浓可不知道正有人在腹诽她,她还以为那个玉萍就是个同名的,并没有太在意就收回了视线,这会已经穿过帐篷区了。
不远处就有公交车的临时停靠点,有一辆公交车都已经装满了大半,发动机突突突的响了起来。
售票员站在门口喊话:“经过竟市中学、城南小学、棉纺厂!要去人民医院的也上车,棉纺厂站下车走几步就到了!”
“河子镇的分到竟市中学救援处的,张家湾分到城南小学的,找亲戚看朋友的,要看病的都赶紧上车,还有两分钟就发车了!”
发动机震动的声响震得沈华浓脑仁子都开始疼起来,闻着车上传出来的味道,再想想昨天坐车的经历,她果断的放弃了,还是走一走吧,等缓过来走不动了再上车。
她捂着鼻子一路快走穿过公交车停靠点,才长舒了一口气,边走边活动着四肢,不经意一偏头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个人似乎有点面熟,沈华浓扭头看过去,张炼被她抓了个正着,扶着路边的椿树垂着脑袋站着不动了。
沈华浓又往前走了一段,他也跟着走了一段。
路程都走了一半了,他还小尾巴一样跟着,沈华浓实在忍不住,就问道:“你是在跟着我吗?”
【小剧场】
沈华浓:宝宝,有人说我是靠美色上位,靠陪你睡觉来骗吃骗喝骗穿。
霍庭((‵□′)) :是谁在胡说八道!我去教育他!
沈华浓:难道不是吗?
霍庭: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沈华浓:你不是吗?
霍庭:......我并不记得自己睡过,也打算把工资都给你了,所以靠睡是不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