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庄主。”她走过去淡唤一声,引了那人偏过头来看向她。“令弟的身子现在如何?”
若是喝了药,现下应也暂时无碍了。
阮云飞慢慢抬起眼眸看向她,沉缓应了两字,“无事了。”
慕槿闻言也微微放下心来,走近他身侧,瞧着他一脸沉默不语的模样,动了动唇,“阮庄主有心事?”
自打昨夜阮云城吐血以后,阮云飞眼里的愁绪忧虑就未曾淡去,且有愈发忧虑之势。
阮云飞垂着眼眸,看着前方一块半人高的大理石,兀自出神。
就在慕槿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却听到他沉沉地问了一句,“在这世上,慕医师心里可有过放不下之人?用了许久的时间,也放不下。”
过了再久,也依旧无法放下的人。
慕槿闻此,眸子也不由敛下。看样子,他心里有了这辈子也放不下的人了。不然何以问她这样的问题。
只是,放不下的人,她心里还会有吗?
“看到他成亲,你会难过,会生气,也会很想杀了和他成亲的那个人。有吗?”他再次开口,淡淡地问了一句。
似乎这只是很平常的一句问话,却让人不自觉地替他感到难过。
慕槿两眉轻蹙,面纱之下,也被他问得疑惑起来。细细想了想,又确实是没有。
“阮庄主也不必如此忧心,或许我以前有过,可是现在也没有了。再放不下的人,在我看来,或许总有一天是会放下的。”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光滑的大理石上有些细小的凹凸不平。似乎已被风雨渐渐磨蚀,变得模糊不清。
“枯石易平,人心难平。水易涸,心难合。”阮云飞终是抬了抬眸,缓缓吐出几字。“慕医师或许并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若是爱过,便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以后,你会遇到的。”
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慕槿闻言,心里似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耳边回想着他说的这句话。
若是以前真的很爱一个人,即便是恨,或许曾经也是有过他的。可是方才,从阮云飞问出那个问题时,她的脑海里,却没有出现那个人。
难道,她以前真的没有爱过?
“阮庄主问的这个问题,也问过很多人?”慕槿轻问。
“嗯。”阮庄主应了一字,“我问过很多人,有同慕医师一样的答案,也有不同的。但是,与我相似的,却是寥寥无几。他们也不能真正理解这样的感情。”
或许是经历各有不同罢。
慕槿如是想着。
“不过,有一人,他的回答却令我深刻至极。”阮云飞微微转了眸,目光看向远处,神情似有些恍惚。“他说,若是放不下了,那便不要放下。放下是鸩,不放是断肠,左右都是毒,倒不如让他遂了心,宁愿枉断肠。这样,她便会一直在心里,谁也拿不走,抢不去,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此情,让他也多了三分怅然。既放不下,便不要放下了。说的,何尝不是他?
慕槿眉尖微挑,淡问,“庄主说的不知是何人?”
她这样问着,心里似乎有些猜测,但还是不免被这样的情深所震撼。如此,执着,也如此,令人心疼。
“云相。”阮云飞未有犹豫,直截了当地道,“我虽了解不多,但觉得很相似。或许,他更胜之于我,苦痛于我。”
他说那样的话时,隐藏的东西只多不少,从不表露于人前。这辈子若有令他佩服之人,云盏独占其一,再无第二。
慕槿闻言不禁沉了沉眉,眼里划过一道惊讶和幽敛,对阮云飞所说的话持着一丝疑惑。须臾又淡淡地道,“若没有亲眼见过一些事,又或者庄主不说,也许我会认为他是一个百毒不侵之人。”
毕竟,那样的人睥睨一切,本该如此的。
“百毒不侵?”阮云飞闻言眸子微缩,嘴边喃喃着,眉间似闪现出一抹黯然,“要是,他曾经无药可救呢?”
似是自问,也似自答。
无药可救。
慕槿心里蓦然被这四个字给震撼。现如今的百毒不侵,都是因为曾经无药可救过。
那这样的人,活着该是有多难受。
她突然觉得,不论是阮云飞也好,还是云盏也好,他们都曾受到过很深伤害,即便是如今位高权重,显贵盛极又如何,也不过皆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