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他觉着满意了,才将手缓缓拿开,平躺在床上,神色虚弱不堪。但眉间的舒缓却显露出他心里微微的放松。
慕槿敛下眼眸,看了看手里药,眼里淌过一丝微芒,踩着脚步,离开窗边走入房门。
她将药放在桌边,关上房门。余光微瞥向床头,那闭上双眸的人,不动声色地走到桌边坐下。
“庄主近日为了二少爷的伤势自责心疼,茶饭难思,夜不能寐。二少爷这么做,未免对自己也太狠心了些。”慕槿瞧着碗里的药,眉毛微挑。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她眼里含着淡笑,勾唇,“我很想知道,二少爷这么做对自己有何好处。毕竟,你的身体本就药石难医,即便用药物维持,也顶多活过两年。可您此番折腾,无疑缩短了这时间。”
床上的人睫毛微动,依旧未理。
还不醒么?慕槿动了动唇,继续淡淡地说,“若是此事被庄主知晓,我觉着,他一定会很失望。二少爷想必对此也是乐见得很。”
言毕,她也缓缓起身,端着手里的药,朝着床头走去。
床上的人,已然睁开了眼,微偏着头看向她,眼里一丝虚弱也带了几分光芒。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他信的人,也只会是我。”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笑得涣散,却也很柔和,丝毫看不出方才自残的人会是模样如此乖巧安静。
好像确实如此。以阮云飞对他的心疼担忧,的确会顾及到他的感受,不论是信或不信,都不会给他难堪。
“所以,我也并未想过去揭穿你。”慕槿扬眉浅笑。
若阮云城如此行止,她也不得不好好想想,他的心机是否远止于此。
借机让阮云飞心软,然后再趁机报仇。
“你不必猜测我的想法如何。”似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阮云城微动着唇,缓缓地说。“我害谁,这辈子,也永远不会害他。”
虚弱的神色里透着一股坚定。
慕槿凝着眉,看向他,“你这么做,对你有何好处?别人拼了命地想活得更长久,你却恨不得自己活得更短暂。”
若要一心寻死,又何必死前还要如此折磨自己。
阮云城嘴角微牵,一股莫测的神色显露眼底,“我想他永远记得我。让他无时无刻为我担忧。眼里,心里,只可以是我。愧疚也好,忧心也罢。只有当他亲眼见到我的伤口,以及这些日子所遭受的一切,他以后才会一直记得,他陪过我最后一程,哪怕很短。或许等我死在他怀里之时,便能永远住进他心里了。”
一定可以的。
慕槿瞧着他眼里的光芒,眸子不由微烁。世人还有如此执拗的人?偏执,不顾性命,同疯子没什么区别。
“我疯了?”阮云城苍白的唇角微动,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谁不想活得更久呢?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我的哥哥,我最亲的哥哥,见到我离开的那一天,会不会不再记得那些仇恨,想着曾经让我死了。”
慕槿蓦地抬眼,蹙眉看向他。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
阮云城说这话,意思听着怎么有些怪怪的。
瞥见他眼里的一丝自信和坚定,这一刻,她突然觉着,阮云城对阮云飞的感情,是否是超越了某些东西,让人难以理解,却又觉得很和谐。
一旦突破了某些禁锢,便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是么?若是你死的早,他将你给忘了,这么做岂不白费了心思?”慕槿抱臂挑眉说道。
在她看来,阮云飞也不像是这样的人。若是他知道阮云城这样偏执入魔的心思,究竟还会不会如此费心担忧照顾他。
阮云城也不是什么心思纯良之人。或许在阮云飞眼里,他还是曾经那个只知道叫哥哥的人。
一个立在云端上,心却入了魔邸。一个处在雪恨泥地之中,心却只为一人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