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婳岚眸光带泪,静静地听着她说。每说一个字,便都是在鞭笞她一般,脸上,身上,心上,全都如荆棘割据,悔恨得无声。
“他们,是和你有仇吗?对不起你吗?还是说,曾经一起日夜颠倒,共赴难关,生死相依的兄弟姊妹们,自始至终,都比不过一个与你有肌肤之亲,给不了你以后的野心勃勃之人?”
“冷婳岚,你知道,当初送你进阁之时,抱你来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奶娘,为何给你取的是这个名字吗?”
慕槿语气淡冷地说着。
冷婳岚目光一瞬间明朗,却又仿佛雷电轰击一般,变得黯淡无光。
“天恩梦赐俏人家,楚水之畔,伊人姽婳。婳之一字,静好也。确实啊,这么些年,你都该如它一般,静好之事,应当淋漓尽致。可岚之一字,便是山顶大风,山风成岚,再美好的事,皆被吹走了,又怎会得个一世静好呢?”
“你想要的好,最终都不会如你所愿。其实,最后你我都明白。分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却偏要弄得如此复杂。将你杀了,不就是很容易不过的事么?”
此话轻描淡写。
冷婳岚目光看向她,含着泪,下跪叩首,以最重的礼,对她行礼。
“阁主,我的命,早在十六年前便该结束了。阁里收留我,让我有生存之能,可以活下去。还让我找到我的父母,知晓我自己的身份。这一切,本该就是我一辈子也还不了的恩情。您今日,取我性命,我只有谢意,没有怨言。还望阁主成全。”她的脑袋磕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着,这不是惧怕,而是深深的悔意。
若能如此,也算得上是这么多年她的一种解脱了。其实,这几千个日夜,她每每回想起这件事,都无法以任何理由寻得解脱。
因为,她本就错了。就算让她立刻死去,也无法弥补曾经犯下的错。
“若论罪,你与谢青含,玉筹,都是同谋。一个也逃脱不了。我若要将他二人血祭了,那在这之前,我最应该杀的人,便是你。”慕槿语气清冷,“我留你,并非是因念在旧情。你以为,如今的你,还有这个资格,让我亲自动手么?”
“你现在该见的人,不是我。毕竟,那个人已经来这儿。谁知道,他又会打什么主意呢?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闻言,冷婳岚止了泣意,慢慢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她。眼里有着复杂,迷惑,犹豫,最后,千言万语,都汇在几字之间,“阁主之意,婳岚明白。”
慕槿眸光微烁,“那你该怎么做,知道了么?”她指尖点着桌面,“我耐心不好,脾气也差,手段不可否认,有一点毒辣。这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目光落在她脸上。
隐约看得出几丝危险的气息。
冷婳岚清亮的目光晦暗下去,心里已知晓该怎么做,“阁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次,我会做好的。”
看着她下去的身影,慕槿眸光微凉。
“这些人,都不值得你亲自动手。”云盏从房内走出,眸光凉暗,语气也有些低凉。
从二人对话中,显然也知她曾被这个女子背叛过。若是他的人,他绝对不会留她到现在。
方才听到她们对话的那一刻,他很想替她动手。可是,却又忍住了。她若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打算。他无从干涉她的意愿。
慕槿回身,便见他神色有些不大好。即便一张俊美魅冶的脸上没什么神情,可她知道,他就是生气了。还是为她而生气的。
见此,她之前还有些沉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仿若云开雾散一般,颇有兴味地看着他。
“好了,你也别不高兴了。他们的命,迟早有人收的。”她轻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