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的阻止,现在回想一番,她真想拿刀子剁了她伸出去的手。他都已经端了过去碰到了唇,为什么她要脑袋抽筋地夺了回来!
房内,一人始终保持着方才人离开的姿势,看着那抹背影,神色伤黯。
“忠总管,你可知道,我怕苦之事?”良久,谢青含嘴边淡淡问出这一句。
忠总管是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了。在以前住在宫外之时,他就一直跟在了身边。是以他知道的事要比其他伺候谢青含的人多得多。
见他突然问出这话,忠总管想也没想,点头说道,“知道。圣上以前是不怕苦的,可自打有一次受伤过后,奉安公主来照顾了几日,圣上便怕吃那些极苦的药了。”
他在谢青含面前,从没有避讳过提到她的名字。因为他知道,以前的事,他的主子谢青含也是受害者。可他这么多年,陪在身边,能做的只有心疼与谅解。
因他晓得,心里最苦的人,一直都是他家主子。只不过,他不说,也没人明白。
“那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来解苦?”谢青含敛着眸,浑身都是一股落寞的神色,“你以前,见过我用山楂解过苦吗?”
“既然是苦的,那应该是用甜的。蜜饯最为适合。”忠总管实话实说,“只不过。奴才自跟在圣上身边起,便没见圣上吃过蜜饯。也没用过山楂解过苦。”
谢青含闻言,眼底的寞色越发的重了。
是啊,他以前,其实是不怕苦的。只不过,自打有一次,惜儿见他受伤吃了苦的草药便以为他是怕苦,所以她去街上寻了好大一圈,才勉强买回一些山楂,让他在下次吃药之时,不会觉得太苦。
这样想着,他的眼底都是浓重的痛意,心里的苦,似乎早就盖过了那些难喝的药。
“那你可知,知道我不怕苦的,只有你一个。而每次以为我怕苦,用山楂给我去苦的人,只有她一个。”
谢青含浑身散发着哀恸和伤郁,过往的记忆又被勾起,一遍遍地在他眼前浮现,生生撕开了他身上未结痂的疤,血淋淋的一片,甚是骇人。
当年,他受伤那一段时间,她得空陪在他身边。每次都是去街上买了山楂,她便要偷偷拿回来,不让任何人知道。而她将人都摒退,与他单独待在房里,在他喝了药过后,给他喂山楂。
“你那么怕苦,以后,就用山楂给你解苦好了。蜜饯没有找到。但山楂比蜜饯便宜多了,既能省下钱还能让你胃口大开,又能给你解苦。你看起来也挺喜欢吃的。”
知道他喜欢用山楂解苦的人,只有她一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每次喝药,都没有再吃过山楂。她哪知道,那个时候他并不喜欢吃山楂,只是喜欢看她在他吃过之后展颜的模样而已。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或者说,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连她都以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习惯用山楂解苦。
可是她不知道,每一次,她来之时,那些人都被摒退了。还能有谁再知道这个秘密呢?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可方才,那个人却说,听到他身边之人提及过他用喜用山楂解苦之事。他身边之人都不知道,那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还有,我每次吃完它过后,都会因之吐血。大夫说,万物相生相克,而我与酸便是相克。”
只要服用带酸的东西,过了半个时辰后,他都会呕吐,每一次即便是最轻微的,也会吐出一丝血来。所以,他总是在时辰要到之时将她骗走。也从未让她诊治或是看出异样过。
那个时候,就连他身边之人,他也都赶了出去。便是怕他们因担忧而说漏了嘴,让她愧疚难安。
“圣上……”忠总管闻言,花白的头发好似布满了霜雪。一双几近浑浊却睿智的眼睛诧异地看向他,唇角微微抖动着,似要说什么,可是最后话到嘴边,便只剩下哽咽。
他待在圣上身边许久,竟也不知道这个秘密。这些话,圣上此时向他说出,代表了什么,他似乎隐隐能猜到几分。
可是知晓过后,却又是满满的叹息。圣上这一生,着实过得太累。唯一让他放松又美好的日子,却都在为数不多的前半生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