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在不知不觉中变高。从初春走向仲春,然后初夏至盛夏,蝉声在某一刻疯狂鸣起,声音如钢锯一般要割裂人的脑子,有人抱着头滚了下去;云层忽然压得很低,空气中似乎饱含了水分,沉沉地马上要滴下雨来,炎热和低气压仿佛捆住了人们的咽喉,有人勒着喉咙倒下。黑紫色的云中隐约穿出淡金色的闪电,忽然一个暴雷,哗啦一下狂雨便鞭子一般抽了下来。
这雨在正常的人间真是无法看见也无法想象,伴随着龙卷风和烈电,呼地一下便卷起一个人,那人惨呼着瞬间不知所踪,而电光豁喇一声,劈在了燕绥前面一个台阶,立刻一具焦尸便无声滚落在他脚下。
而暴雨像从天泼下,落下的瞬间所有人就都从头到脚湿透,浑身沾满泥水,雨水哗啦啦顺脸流,眼睛都睁不开,台阶变得又湿又滑,不住有人滚落,此时已经三千余级,日头已经过了一日有余,体力不支的,被春季灾难折腾掉的,满满人头已经不足一半,这一路滚下来,又带倒了不少。
夏,代表着气候多变,雨横风狂,炎热雷暴,水患多灾。
燕绥衣饰一向华美齐整,便是在炎热的普甘,也是从头到脚的丝袍,此刻湿淋淋贴紧身上,倒显出全身线条优美流畅,宽肩细腰大长腿,而乌发湿透,衬得脸色雪白,微微仰起脸时,多一分令人惊心的凛冽。
这般的雨,和那年乌海炸毁婚船后的雨倒也差不离了。
记得那时他在桅杆上往下扑来,她站在船上惶然抬头,那一霎她的眼眸睁得巨大,满满都倒映着他的影子。
她当时一定以为自己是想自杀,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然而他那时,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为他担心,还想看她眼里满满只有自己的影子。
确实看着了,但是现在想来,有点后悔。
吓着她了呢,在那种危急时刻。
他总是为她着想得不够细腻。
额头触及手背,忽然隐约听见一点细微的动静,他抬眼,就看见自己前面那个人的脚已经没了,而一个黑影无声无息从暴雨中滑过,嘴里隐约还叼着半截苍白的脚跟。
湿透了贴在身上的袍子微微一动,又一条黑影趁着闪电暴雨从泥水里混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