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么远,过不去的,哪怕冷莺选择的这个方位已经是翠湖最窄的地方,这湖本就是个圆形……
冷莺张望着湖边,发现没有船,焦急地道:“我没法子瞬移那么远,要么大人,我带你继续逃……”
文臻摇摇头,站在湖边,深呼吸。
没有路了,拼死一搏罢了。
……
此时钟声再次传来。
“钟声三响,一响告世人;二响传天下;三响请信徒。”中文望着他衣袖飞扬的背影,轻轻道,“三响之后,便要在香烟燃起之处开始磕长头了。”
这次钟声响处近了许多,地上很多人纷纷爬起,向着那声音来处走去。
燕绥没动。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本地人点着鱼油蜡烛,慢慢向钟声来处汇聚,那种蜡烛风吹不熄,光芒幽绿,黑暗中如无数绿色大萤火虫,越过蔓草椰树,芭蕉花丛,逐渐向那人烟稀少处去。
那是集市背后一片芭蕉林,芭蕉林后是一处少有人去的水域,传说那里有猪婆龙,曾经有人因为饥饿去折那里的芭蕉,最后却被发现飘在河中的断成两截的尸首。
从此那里便成了鬼蜮,没有人涉足,然而此刻,钟声指引之下,那些穿入林中的人们,没有丝毫犹豫。
中文看着人群渐渐远去,焦灼地看一眼燕绥,燕绥依旧没有动。
……
翠湖边,追兵渐近,文臻还是没有动。
冷莺不知道她卖的什么药,急急逃这里来,却又不采取任何措施,像在等待什么。
听得身后追杀声渐渐接近,她急得频频回头,又一遍遍看文臻,看她眼底全是血丝,额上汗水晶莹,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却依旧呼吸平稳,甚至还能在她看过来时笑一笑。
冷莺却被她笑得要哭了。
大人真是太艰难了。
她甚至不敢想象她现在在经受何等样的煎熬。
而这样的煎熬还要经历更甚的交迫。
人声越近,她忍不住催促,“大人!”
“咻咻!”利箭划越长空飞射而来。
“冷莺,你不善水性,离开这里!”
冷莺惊到几乎失声。
什么意思?大人是准备下水吗?
可她要生了啊!
冷莺觉得自己要疯了,或者是大人疯了。
她一失神,一枚利箭旋转呼啸着射向她后脑。
文臻一抬手将她推开,利箭擦过她手臂带出一溜血花。
“走!”
冷莺身影一闪不见,只隐约留下一声哽咽。
下一瞬,噗通一声,文臻好似被利箭射得一个踉跄,落入水中。
她在水中几番浮沉,此时虽然因为她中箭落水,岸上惊呼声起,但是已经出弦的箭已经收不回了,第二批箭如飞蝗射向水中。
此时刚好文臻一个起伏,冒出大半个身子,其中一支箭眼看着便射入她的胸口,血花爆出,然后她便沉了下去。
再然后,湖水里冒出大片大片的血,瞬间染红了那一片水域。
瞬间喧嚣归于寂静。
所有人都傻在岸上。
片刻后,又是噗通一声,苏训跃入了水中。
随即寒鸦也跳下去了。
血水溅起半丈高。
然后张钺撕心裂肺一声大喊,也要扑入水中,被潘航死命拉住。潘航大叫:“你疯了!你不会水!”。
燕绝脸也白了,盯着那大片的血,那血量,是个人都活不了。
文臻死了?
他把文臻杀了?
他眼前一黑,晃了晃。他恨文臻,想搞死她,想她下狱,折腾她,虐她,看她凄惨求饶,沦落无着,没命自然也是很好的,以后就不用被这个女人折腾了,但前提是不能直接没命在自己手上。
更不能以这样的方式。
在没有旨意和罪名的情形下,当众射杀封疆大吏,他便是皇子,也扛不住!
他要如何和父皇交代?
还有三哥……
一想到燕绥,他浑身的血都冷了,这酷热的天气,四肢却像瞬间灌满了冰雪,冻到浑身僵硬。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张钺已经疯了。
他赤着眼,扔掉了帽子,挣扎乱了发髻,满脸的泥和泪和血混成了花脸,挣脱潘航爬起来,没有再往湖里跳,却猛地转身往外走。
燕绝看他神情,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急忙喝道:“你干什么去!”
张钺头也不回:“调州军捉拿恶徒!”
“什么恶徒!”
“射杀湖州刺史之恶徒!”
“张钺,你好大胆!”
张钺回头,眼眸如血,死死盯住了燕绝,“这句话该我问殿下!你好大胆!矫诏当众射杀封疆大吏,你是要做什么!你便是龙子凤孙,这罪也由不得你逃!潘校尉,请殿下移驾刺史府!”
他恨极燕绝,连敬称都不用了。
“你敢!”燕绝咆哮。
潘航的回答是带领州军齐齐上前一步,并抬手放出紧急旗花。
拜燕绝所赐,调了州军来城,还未撤走,其中一部分已经赶到明园之外。
烟花爆射,仿佛在每个人心头炸开。
定王的护卫也涌了上来,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张钺还在往外走,潘航也护着他往外走,燕绝脑中一片混乱,一时竟也忘记打捞文臻,潜意识里他也不敢捞出文臻尸体引发更激烈的矛盾,只想先稳定下张钺,便也跟着张钺蹬蹬蹬向外走,他的护卫自然亦步亦趋地保卫着他,几大团人都不断向外移动着,燕绝一头热汗,一边追一边咆哮。
“张钺,你站住!湖州刺史就算死了,此地也是本王为首!至不济也有湖州别驾!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
“殿下有罪!湖州别驾涉嫌和殿下勾结迫害刺史,亦已有罪待勘!湖州城内,现下由下官主持政务!”
屁股还未坐热天降巨锅的别驾:“……”
“张钺你再向前一步本王就对你不客气了!”
“请殿下也立即射杀下官!”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