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默在黑暗中睁开眼。
入目的天花板黑且沉,睡前调低了温度的暖气不足以供应整个空旷卧室,他整个人深陷在蓬松鹅毛被里,身上睡衣摩擦得他皮肤些许发痒。
高子默觉得自己躺在静谧的深海底,睡在一堆冰冷腐臭的鱼骨架中央,周边蛰伏着叫不出名字的体积庞大的深海鱼,不见光的鱼眼浑浊异变,无声无息地窥视着他。
他动了动手指,指甲在床单上抓出深浅皱褶。
闭上眼驱散那些令人窒息的臆想,他坐起身,黑碎的刘海在高挺鼻梁上垂落,下床,地毯骤降的温度让他小腿一阵酥麻。
他径直走向窗边,手还未碰触到窗帘,指尖已经可以感受到屋外的寒冷。
窗外雪片飘扬,玻璃边角长出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晶羽毛。
像极了骆希睫毛上凝结悬挂的泪珠。
手指沿着冰花绽开的轨迹摩挲,高子默幻想着划过骆希奶油般的皮肤,她那么白,被指甲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红痕。
如果再用力一点往皮肉里掐,可能就会渗出血了吧?
白银餐刀轻轻一划便切开软滑奶油,浓稠玫红的覆盆子果酱缓缓从中间淌出,他要伸出舌头去舔弄她厚厚积雪般的乳肉,也不知道会不会冻伤他的舌尖?
可那嫣红顶端又似在雪地里燃起的一把白日焰火,时刻都能把他灼烧至殆尽。
仿佛喉道里被卡了根硌肉的鱼骨头,高子默喘了口气想缓解紧锁的喉咙,嘴里的热雾覆上玻璃,又很快消散。
他走回床头,玻璃杯里的水早已冷却,一口喝到见底,也没能缓解他挠心挠肺的干渴。
老宅的佣人早已睡下,走廊的暖气比房间还足,他也不用多加一件衣服,套上拖鞋走出房间。
他没戴眼镜,壁灯透出的昏黄在他眼里晕成一团黏腻,走到楼梯时他往楼上看了一眼,叁楼没开灯,昏暗一口一口吞噬着本就不多的光明。
深夜的大宅太安静了,似乎连屋外落雪压弯了松枝的声音都能听见,更何况是从幽暗里传来的一丝丝隐忍的呜咽。
中指习惯性地摸上鼻梁,高子默才想起自己没戴眼镜。
清秀眉毛微皱,他沿着楼梯走向楼下。
灌下一杯温水,厨房里的低温终于让少年清醒了些,而那声若有似无的哽咽,和窗外飘雪一起落进他耳朵里,升温,融化。
口更渴了。
少年直接拿起快装满的玻璃水壶往回走,走到二楼,他迈腿往房间走了两叁步而已,脚就被黏在淌满昏黄的走廊里。
站了一会,手里的水壶越来越重,他咬了咬牙,转身往那昏暗叁楼走。
高子默把脚步放得很轻,是隐在雪中行走的白豹子。
从出生就在大宅生活至今,快十八年了,少年知道哪一块木地板走过时会有几乎听不出来的摩擦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