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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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记性不好的女人。

明明半分钟之前,她才说过我喜欢你,淡锦。

见初秋不回答,淡锦又说:你还小,不要说什么一辈子的话。一辈子那么长,你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别人。

初秋只是轻轻笑着,用鼻尖蹭了蹭淡锦肩头的病服,岔开了话题:我第一次和你这么近地躺在床上呢。

淡锦的思绪被她带跑:以前不是睡在一起过吗?

可是你都离我好远,最近的一次,也只是挨着你的胳膊。初秋叹了口气,声音愈来愈软,就不能让我抱一次吗。

淡锦沉默,眉尖微蹙,大脑忽然混沌了。她的本能是拒绝,但同时又生出了另一种本能,叫她不要拒绝。

二郎神都不在,怀里空空的,我晚上会做噩梦的。初秋又叹气,就这样看着妹妹做噩梦,真是狠心的姐姐啊。

你淡锦语塞。

抱抱。初秋的声音轻软得好似校门口推车小贩卖的彩色棉花糖,携着温暖的呼吸,郁郁袅袅地吹到淡锦的耳畔,抱抱嘛。

就这一次。淡锦终于在胸口一片混乱中妥协了。

初秋忙向她张开怀抱,来。

淡锦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向初秋怀里靠去,体贴地避开了初秋受伤的手,整理好自己的领口与衣摆,又将自己的长发一点一点归置整齐,才轻轻地枕在了初秋的手臂上。

清瘦的轮廓,冰凉的皮肤,沉稳的香气,此时统统被她揽在了怀中。

她终于抓住了一次。

抱住淡锦的瞬间,初秋有一种想要哭着告诉她我爱你的冲动。

淡锦只是僵硬地躺着。她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这样亲近地抱在一起过,她有着不正常的家庭和不正常的恋爱,所以无缘父母或爱人任意一个如此契合的拥抱。她在做一件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尝试,生疏得有些无措了。

淡锦,我们

后半句求爱的话几乎已经到了嘴边。

嗯?

淡锦低低地应道。

我们初秋的声音微微颤抖,连着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我、我们

淡锦脑子里忽有一个念头闪过,她好像知道初秋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那是个太过疯狂的想法。

我们我们睡觉吧。我困了。

事实总不如电视剧里演的那么顺利,她也远没有剧里的主人公那么有勇气。

嗯。

淡锦被妥帖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就这样依偎在一个十七岁女孩子的温暖身体旁,脑后是纤细的臂骨,眼前是雪白的脖颈,还有宽大领口下随着呼吸起伏的锁骨。她以为自己被抱着会很不自在,但是眼下又丝毫没有那种不自在的窘迫,甚至开始觉得,这样一个干净的拥抱,实在是让人舒服到犯困。

渐渐的,她便真的困了。

淡锦做了一个梦。

一个与少女的怀抱并不相称的梦。

起先是一片灰蒙蒙的,她发了好一阵子的呆,才发觉自己正盯着水泥地面。她转了转眼珠,看见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小刀。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准备自杀的那天。

她看着自己稚嫩的手腕,慢慢地将小刀放上去。刀刃在皮肤上停顿了片刻,她又摇摇头,拿了下来。

淡展锋回来了。他把厚厚的铁门重重甩上,一边整理钥匙一边觑着她。

你怎么还不死?狗杂种。

她慌了起来,又看向房间另一角。母亲蹲在墙角里,双臂环着膝盖,面无表情地看向这边,一双眼睛冷得像冰。

于是她又把小刀拿起来,哆嗦着放在了手腕上。

她知道所有人都想让她死。刀刃放下去,又抬起来,再放下去,再抬起来。淡展锋不停地催她:快点割,快点!

墙角的母亲也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刀,目光愈来愈冷。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一直抖。小刀终于在皮肤上定了下来,慢慢地,慢慢地切进去。

刀锋刺破皮肤的瞬间,很多很多的血流了出来,血里还有着镰刀形状的碎片。她慌乱地捧着自己的手,想要去止住那些血,可是怎么也没法让它们停下来。她越哭越急,越急越无措,迷茫得像一只落入蛛网的小虫。

忽然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上裹着层层叠叠的纱布,握得太紧了,似乎恨不得用这些纱布来保护住她的伤口。

淡锦?

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淡锦,醒醒。

醒?

别哭了别哭了

淡锦猛地睁开眼。

她仍旧躺在初秋的怀抱里,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泪流了满脸。初秋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不停地抚摸她的后背,声音里满满的心疼。

淡锦愣了足有三分钟,才从刚刚的噩梦里缓过神来。

可清醒之后,却莫名地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她盯着初秋的肩头,眉尖一皱,什么也不愿再想,微微向前一凑,毫无保留地抱住了初秋的身体。

淡锦埋在初秋的肩窝里,浑身颤抖地哭着。初秋急了,却也不知该怎么去做,只能抱着淡锦不停地哄:不哭不哭,不哭不哭

这是她第一次见淡锦哭。

而且哭得泣不成声,几近崩溃。

对不起初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慌忙之下开始胡言乱语地道歉,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道哪门子的歉,我、我不知道对不不是,我我要怎么做

淡锦搁在初秋肩头的手紧紧攥着,紧到骨节呈青白色高高凸起。

我初秋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自己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说:淡锦,不要怕。我在你身边,我一直在你身边。

她知道她是脆弱的,从读到那本日记的第一天就知道。她也知道,她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脆弱展示给任何人,哪怕是小浅也不被允许。可是这个夜晚,她竟然愿意委身在自己怀里放肆痛哭。

淡锦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抱着初秋哭,像溺水时抱着唯一的一根木柱。她将自己蜷缩在她怀里,把自己的痛苦和懦弱完完整整地暴露给她,她哭得根本不像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这一刻,她似乎只是那个七岁的小淡锦。

初秋则一直在她耳边呢喃着一句话。

不要怕,我在这里。

淡锦曾经告诉她不要在黑暗中落泪。

她说,只敢借着黑暗哭泣的人,都是可怜至极的人。

可怜至极的人啊。

初秋忘了那晚淡锦哭了多久,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记得,东方吐白时,她睡眼惺忪地醒来,怀里已经没有了那片海雾。

一切就好像是自己妄想的一个梦。

唯一的证据,只有枕上那一片清晨也未干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在黑暗中落泪。from莎士比亚《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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