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飘雪猫又突然不见了。
它一定是去找主人了,李鱼心想。
以前飘雪不认得路,如今应当已经认得了。
李鱼让王喜去冷宫一趟,确认一下飘雪的情况。王喜去了,回来道猫已在仇氏身边,真是奇了怪了,飘雪在太子府蔫答答的,在冷宫就兴奋地跑来跑去,扑蝶抓耗子,生龙活虎,就算仇氏心情不好骂它几句,撵都撵不走它。
仇氏处没有小鱼干,经常拿剩饭喂飘雪,但是飘雪吃着就像小鱼干一样香。
王喜每到冷宫一次,就会给飘雪带鱼干,这次也不例外。
仇氏知道王喜常来投喂自己的猫,与王喜低声交谈了几句,王喜顺便告诉她楚燕羽曾利用飘雪陷害太子妃,太子妃并未追究。
王喜原本希望仇氏感恩,谁知仇氏沉下脸,冷冷道:“我等福薄之人,太子妃的好意实在高攀不起。”
这意思竟是不让王公公再来。
毕竟安侯和太子是仇敌,这关系不可修复,仇氏自己也挺讨厌太子,这次飘雪被楚燕羽利用,归根结底是太子府对飘雪的关照,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仇氏意识到这一点,不想再与太子府牵涉太过了。
王喜只得将仇氏之言转达,李鱼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记得仇氏秘密被带进府里还托他们照顾飘雪,王喜起初去喂猫,仇氏也没阻拦,为何如今却变了?
可能飘雪不见,令仇氏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
……还是算了。
李鱼不过是想感谢飘雪,让太子帮他抱一下猫可以,人总是要有取舍,若是会因此影响太子,或者令太子为难,也没有必要。
“如此甚好,飘雪已回去便可。”李鱼对王喜道。
王喜松了口气,怕李鱼不高兴,为了讨主子欢欣,王喜又说了些别的见闻。
“……这次去冷宫,老奴还遇见了别人。”王喜笑着道。
“谁?”李鱼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楚贵——嗐,老奴这记性,姓楚的已没位份了,如今就是庶人一个,老奴看见他了。”
……是楚燕羽?
李鱼都快忘了这个人,自从楚燕羽挨了板子被打入冷宫,他就没主动过问了。
王喜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接着往下说。
“他如今的样子老奴都快认不出来了,不过去了冷宫,倒也难怪……”
宫中的生存之道,讲究人脉,也讲究关系,冷宫这种进了基本就别指望出的地方尤甚,譬如仇氏这样的,宫外好歹还有个安侯府,虽然安侯本人不顶用了,只要安侯府这块牌子在,就算平时不怎么能照应到仇氏,到底比什么都没有来强。
至于那些真正没有靠山的人,又是做错事为皇帝厌弃,就只剩下被冷宫内侍、宫婢折腾的命。
手头有几个钱的,日子能过得稍微好一些,也就只好一些,手头没有钱的,就是在熬日子了。
楚燕羽初到冷宫之时,原本身上还有些值钱之物,但是因为才挨了打,行动不便,眼睁睁看着大半财物瞬间被眼红的宫人、内侍瓜分。
这些内侍宫人犹如饿狼,就算一只镯子,也要摔成几瓣夺走,楚燕羽阻止无能,还要治伤,想请大夫、吃药,被不认识的人骗了几波之后,基本就没剩下多少了。
冷宫有稍微懂一点医的内侍,随意给他诊了诊脉,拿走了他最后的银钱,给了他几帖常用的膏药。
这膏药好歹保住了他的命,却保不住他的腿,因拖得太久,他受伤的腿留下了后遗症,走路一跛一跛,被鞭打的伤痕也褪不下去,但总算是活了下去。
楚燕羽如今住在一间房顶塌了一大半的屋子里,每天清晨起来,也没事情可干,唯一能做的,是以一双空洞的眸子望着头顶的天。
若是没有揭发太子妃,没有惹怒太子该有多好。
若是没有入宫做皇妃该有多好。
若是一开始跟的是太子该有多好。
若是……没有认识六皇子,该有多好。
这些若是没有,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幻想这些,已成为楚燕羽的慰藉。
冷宫仅供有两餐,都由冷宫总管统一分配,有钱有靠山的,自是能分得好一些。
可是楚燕羽为了治伤,最后一点钱都花了,身上连块值钱的料子都没留下,总管见他已没有任何油水,就给他一些残羹冷炙,楚燕羽吃着如同嚼蜡,即便如此也得吃下去,因为不吃就得饿肚子,饿一整天,吃完一顿,再一顿,他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这日,他才刚吃完一顿,突然有人来找。
楚燕羽正奇怪怎会有人想起他,他的心腹自他入冷宫之后一个没见到,不过想想红儿,这些人估计都不会有好下场,至于其他人,他自己都如此落魄,何必去管别人?
虽不知对方是谁,这时候能记得他就算对他的照应了,楚燕羽理了理身上的粗布衣裳,从屋子里走出来,迎面而来一记响而脆的掌掴,将楚燕羽扇了个趔趄。
“贱人,竟敢害我的猫!”仇氏柳眉倒竖,破口大骂。
楚燕羽脑子嗡嗡乱响,犹如一群蜜蜂飞过。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只能看见仇氏两片唇开开合合,却听不清她在骂什么。
一旁,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蹲坐在地上,无聊地舔着猫爪。
仇氏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只瓶子,将里边的东西向楚燕羽泼了过去……
“主子,老奴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