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正是人们采办新衣,整治年货的时候,无论是京城的布庄和银楼,还是其他三州的分店,万宝的伙计都忙得不可开交,沐扶苍作为当家,每家店都要照看过来,比其他人更加成倍辛苦。
沐扶苍吸取经验,或买或租用,在院子里准备了许多强壮的家丁,比伺候自己的丫鬟更多。
沐扶苍挑丫鬟,只要手脚勤快,心思沉稳忠诚,年龄相貌倒是次要,她不图面子的排场,只求做事迅速有成效。丫鬟少而精带来的好处明显,坏处也是有的,到了晚上,沐扶苍房间里总是显得空荡。
“姚老板故意借口货物有残次,拖延付款,分明是替他女儿出气呢。现在布庄的钱足够过年,不差他那点货款,但就是惹人烦,咱们等年后忙完,也想办法整整他。”碧珠嫌房间安静,每到晚上即使再累也忍不住多说些话,好让沐扶苍活跃些:“姚琴人蠢就算了,但拿自己的蠢去恶心人,就是她的不对了,早晚教她懂得,乱吃药也不能乱说话。”
“唉,我是粗鲁了一回。她不懂得边塞的艰险,战争的险恶,才十三四没出过都城的小姑娘,能要求她什么?可是我怎么也无法原谅她的无知,我现在就后悔没干脆狠狠地拿碗砸她的头。”
“碧珠,你在想什么?”
碧珠陪着沐扶苍东奔西跑,几乎一样劳累。这天她俩从外面忙了一整天,晚上才回到家,勉强挤出余下的力气吃完晚餐,然后双双瘫在榻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碧珠看着窗纱颜色在烛光下有些黯淡了,方才想到因为郑管家是男子,不好插手沐扶苍房间的事,她们天天忙着给别人准备年货,沐扶苍自己倒还没有一件新衣新首饰。
“哎呦,我刚刚才想到,还有七天就过年了,小姐的新衣服没有准备呢!”
“我没有这时间和力气挑选布料量来量去了,明天去李掌柜那拿一件大小差不多的就可以了。”
“小姐,不像你平时的风格呀?”碧珠还记得以前的沐扶苍即使再累再困,也要亲自挑选布料,让裁缝把每个尺寸都量准确,做出最美最适合她的衣服。
“因为那时父亲母亲在啊,我只要漂亮开心就行了,现在的我不能让自己的兴趣爱好耽误正事。等再忙上半年,我独立出女户,就能离开京城去光明正大地做很多事了,到时再好好补偿自己。”
“小姐以前是为了独立过活,现在,咱们生意起来了女户之事也将成定局,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啊,小姐可以考虑孝期后面的事了,难道你真的不想嫁人了吗?”
沐扶苍摸着荷包,微微晃神。
沐扶苍的前世生活,有过太多的遗憾和怨恨,当现在有了从头开始的机会,她最想做到的,不是复仇,而是弥补——她亏欠了自己太多。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她要把曾经被轻易践踏的尊严和自由拾起来,如果再次嫁人,还是陷入到生孩子防小妾的生活里,沐扶苍真的宁可此生不婚。
现在自由和尊严,算是拥有了吧?沐扶苍依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不,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眼下的地位并不牢固,而且,顾将军未来会……
顾行贞始终是沐扶苍心里的一根刺,长久地在她最柔软的地方隐隐作痛,她在刑场旁为顾行贞落的泪甚至超过她在与梁康绝义时流的水。
“明年此时,你陪我去兖州。”既然顾将军是被诬陷与狄族同谋,她就提前去在边界埋下伏笔,将当年错过的情节填补起来,拼凑真相,阻止阴谋延续。
沐扶苍说是随便选一件衣服,李薰也不敢懈怠,亲自捧着样布与沐扶苍挑选。
受到秋华的官司的影响,海国布在京城卖不动了,但在其他州里,还是受到了追捧,给万宝挣来大把银票。沐扶苍挑着布料,想起各地布行的生意,又开始和李薰聊起生意经,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碧珠扒拉着布块,在一旁听得好生无奈。
“小姐,有客人求见。”正聊到如何在西北召集人手,布庄伙计敲门汇报到。
“是谁?”客人?现在沐扶苍的那些个朋友各忙各的事,要说笑玩耍也是等到过年时,谁会在此时找她?
“御史府的韩小姐,看她有些不安,想来是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