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忆起来了吗?”
持刀胁迫将老人妇孺聚拢到村中空地的凶徒已是体格壮硕,狰狞可怖,他们的首领却又比所有人更高出半头,低压的浓眉下是一双没有人类情感的漆黑鹰目。
他踩着村民的残肢与满地鲜血,缓步踱到双腿折断、奄奄一息的村长身边,用脚尖挑起村长的头颅:“老家伙,这回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了吧?”
村长涕泪齐下,张开嘴,露出失去所有牙齿的牙床:“小人,小人真的不认识她们,就,十几个男的,四五个丫头,驾着马车进村来,给了钱,我就让出了一夜院子给她们住,住一夜,一早就走,走了。真的,真的不认识,更多的,真的不知道……”
“里面有没有一个受伤的高大少年?”
“没有,没……不,我不知道……”
“哼!”首领一脚将村长脑袋踩进泥地里,村长露在外面的身躯一阵痉挛后,再无反应,不知是死是活。
活着的村民一阵尖叫,村长儿媳双目一翻直接吓晕过去。看那杀人犯眯着眼睛望来,又有几人尿了裤子。
“我知道,我知道!求大人饶我一命!”一个村妇忽然想起一事,高声求饶道:“我说,我说!大人饶了我!”
“她们里面,有一个小贱货,在我家买了草药,是治伤去热的草药!”
“哦,给谁吃的?”
“不知……哎呦!别打我,别打我!我问来着。那贱货就是笑,不回答,我瞅她们也没人受伤。”
“司主,就在附近的山里发现了他的佩刀,肯定和这伙人有关系,应该是被塞在马车里带走的,所以村民没有看到。”一个五官勉强算是清秀的青年上前几步,低头对首领进言道。
哭天喊地的村民们陡然一静,惊恐欲绝地看向首领和身边的凶徒——青年的声音不算小,可他们一个字也没听懂,因为,他说的根本不是大雍话!
村长儿子背着包袱,掐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腕,乐颠颠地往村长方向折返:“一进门就给我爹娘下跪啊,不许哭!再敢哭,我打死你!哎?怎地冒烟了……”
村长儿子拽着女孩一路快跑,绕过山弯,入目尽是已成残垣灰烬的村落和焦黑的尸体,他双膝一软,瘫倒在地。
女孩手臂被掐得青紫,又怕又痛,放声大哭。村口缭绕余烟的空气中,只流荡着她凄婉的哭声。
就在村落大火渐渐熄灭时,远方的沐家车队正在驶进末云城的城门。
“真是黑心肠!别的城关才要一吊钱,他们居然张嘴就是一张路引一两银子!没完整户籍文书的人,还要再加十两!这是明抢啊!”碧珠愤愤不平,只是迈进城门,就先飞走了一百二十两银子,着实让花钱习惯了的碧珠也心疼不已。
紫山兴致盎然地打量四周:“果然和京城大不相同,像是我混的地方,等打探清情势后,我要把几倍的过关钱全偷回来!”
“先去城北斩马街。我出发前派人通知凌祥他们,消息应该在三天前便送到了。”沐扶苍半年前就让得力伙计们带着大量银两到末云城经营,现在,该派上用场了。
路上,多少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在马车上,评估着财物价值,试图透过窗帘缝隙窥探车内人物。钟家兄弟和五个充当车夫的沐家伙计加在一起,人数不少,沐扶苍又令黑水众刻意显露出些杀气,使末云城的人一时看不透新住户的实力深浅,未敢轻举妄动。
斩马街上除了凌祥开设的丝帛行,另有一家酒肆,一家屠行,和五户人家,街道尽头是马行。从丝帛行快步走到马行,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末云城地处衮州边境,风物环境已带上草原异域的感觉,地势平坦,土质肥沃,站在城墙上朝南望去,尽是无边无际的草原。
末云城最高的建筑便是城墙和州牧府邸,其余房屋皆矮小粗略,不做雕梁绣柱之功。疏落分布的院落街道间偶见枣树松柏,苍翠遒劲。
碧珠下车一脚踩在松软的泥地里,略感不快,行走几步,就路过两泡马粪,翠榴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凌祥见过小姐。”凌祥三天前接到京城来信,沐家车队在门口一停,就知道是沐扶苍到了,连忙整理衣服,出门迎接。
店铺门口只挂了颜色鲜艳的布幡,上书“布行”权作招牌。
“请小姐宽恕,末云城竞争恶劣,多有武斗勒索等事,在实力做大前,小的不敢挂上万宝招牌,唯恐树大招风。”凌祥在衮州磨砺半年,原本跳脱清浅的青年已变得稳重收敛。
“现在店里有多少人?”
“小人从京城和并州带出七个伙伴,在当地招收五个伙计和八个护院,共有二十一人,开设有两家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