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按在桌子上的手青筋迸现,如果他是凶兽或者霍乐,这张倒霉的桌子大概早已被压得四分五裂。
幸好他身无武功,桌子老老实实地立在原地,没有用自己的碎裂暴露出他的愤怒。
但是能坐在这间房里的人没有愚笨的,大家全看出杨明强作镇定下的恼火。
不过,他们能理解,换谁被抢走生意后还要接受对手质问,都只会比杨明表现得更暴躁,杨明没有破口大骂已是有教养极了。
杨明对面的是沐扶苍,她年龄最轻,几乎和侍奉左右的丫鬟相仿,加上肩薄腰细,坐在宽大的圈椅上更显纤小。
个头上的娇巧不影响沐扶苍的气势,她挺直腰背,直视着杨明,寒声道:“我再问一次,杨老板,为何我才与李敬鑫谈妥生意,家里就进了贼?”
“哼,你家进贼关我何事?”杨明不是想保持礼教,他只是心里也有猜测——凶兽虽然接到主人命令,答应帮他对付沐扶苍,但关系不可能恢复如初,他不知道凶兽对沐家做了什么,也许沐家的失窃正是凶兽干下的好事?
“李敬鑫是你五色的大主顾,末云城的人都知道,可是行商么,那是各凭本事的竞争,我有独此一家的香料,他愿买我愿卖,谁也没资格指摘不是,总不能你和李敬鑫有过买卖,其他人就不能卖货给李敬鑫了。”
沐扶苍先以番椒抢了李敬鑫的食盐生意,又以遭窃急需回笼现银的理由用一批低价货收了他的布匹生意。李敬鑫比较固定的生意对象只有五色商行,因此唯有五色商行损失较大,其他商人乐得袖手旁观,面对两大商行老板较劲默不作声。
杨明想到五色在沐扶苍进入末云城后一笔又一笔凭空消失的银钱,心头都在滴血,恨恨地想:“姚三春说得不错,这个姓沐的丫头果然人小鬼大,惯会生事,趁着五色有难时落井下石。都接手万宝一年多了,姚三春怎么不早些告知我沐扶苍的难缠?”
这是姚三春因为在沐扶苍手里吃了亏,不愿对外自揭伤疤,而且谁想得到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沐扶苍会有出现在末云城的一天?等他接到来信,称一个叫沐扶苍的少女来到末云城并打出万宝招牌时,吃了一惊。关于沐扶苍的寥寥一句汇报几乎比凶兽伤亡的消息更让姚三春感觉紧张。
杨明接到回信前已经打探到和五色竞争的对手是新来的小丫头,他起初没有将沐扶苍放在心上,等接到姚三春有关沐扶苍的整整五页回信,才收起轻蔑,准备迎敌。
还没想好计划,李敬鑫就“跟人跑了”。
她不但快速抢走顾客,还和程万里“一见如故”上了,成功在末云城站稳脚跟。
“不要慌,她不可能知道我和凶兽之间的关系,歪打正着罢了!”杨明安慰着自己,用更理直气壮的声音还回去:“你万宝做生意,我五色自然管不着,那你家失窃,又关我什么事?难道你抢到钱是自己吞好处,丢了钱就是别人的错?可笑!”
“我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找上您杨老板,但是在城中最初出现小偷消息时,里面带着的是杨家的名字,一个月过去了,杨家没失窃,和你有仇的我倒丢东西了。”沐扶苍微微前倾,加重语气:“这些谣言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我不会傻到因此赖上你,只须请杨老板向大家解释一下,在小偷进城的消息传开不久,官差侍卫围捕杨家,从你家逃出去的不明人士是何来历?”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向了杨明,高坐上方的程万里也慢吞吞地望过来。
“或许他们是潜进杨家行窃,结果未来得及下手就被官差撞破了。我五色因此事赔了多少钱,吃了多少亏!我也是受害者,要是与他们有不可告人关系,城主早抓起我了!”杨明对程万里一抱拳:“五色商行在末云城也有年头了,我为人大家谁不知道?天地良心啊,我绝对与这伙小偷无关,程大哥可以为我作证啊!”
被点名的程万里连连摆手,痛快道:“都是末云城的人,大家谁有难了,我都得拉一把。我程万里是吝啬的人吗,不就五万两银子,此事休提,此事休提!”
各大老板在商会盟的大堂里聚首,紧张争辩时,萧阔带着霍乐上街游玩。
“这里昨天来过了,我想去城外看狄人的帐篷!”霍乐一手抓着炒栗子,一手拉着萧阔。
因为翠榴给霍乐用红绳扎了双平髻,乌发混着红流苏垂在她脸侧,配上粉长裙,越发显稚嫩,加上萧阔长得成熟,两人手牵手走在街上,路人只当他们是一对父女。
萧阔耐心哄道:“街上有绿豆糕卖,我牛羊肉吃多了,有些上火,你陪我先走一趟,吃完东西,过了晌午,咱们再去城外,我和你骑马去。”
霍乐点点头:“你是我老婆,我得宠你。好吧,先去买绿豆糕。”
绿豆糕在末云城是个新鲜东西,大家手头又不缺钱,店里不分时候都挤满了人,萧阔和霍乐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一包糕。
萧阔在排队时一直看着门外,等拿着吃食坐到外面的小椅子上,他还在东张西望。
“你在看什么?”霍乐拿手肘捅捅萧阔。
萧阔搜肠刮肚还没给自己的行为找出借口时,霍乐就咬了一口绿豆糕,接着讲道:“在找那两个聊过剑圣的人?”
萧阔顿时被噎了一下,干咳一声:“那个……知道剑圣啊,乐乐也信那个传闻吗?”
“信啊,你不是听得真真切切吗,有什么可怀疑的。”
萧阔随口感叹道:“找到他们又如何?消息了解得再确切也没用吧,末云城不是小城镇,好几万人生活在一起,就算剑圣正坐在我们对面吃绿豆糕,我们也认不出他。”
“不过,剑圣是剑道至圣,人大概生得就与众不同,真站在面前了,一定能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