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你快快把盆子放下,手上的伤还没好呢,小心裂开,让我替你倒水吧。”说话的少女名叫朵儿,十七八岁,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庞,一笑俩酒窝,真是人如其名,一朵甜甜蜜蜜的花儿。
玛瑙看见朵儿,也笑了:“不用,不用,我提得动,没那么娇气,朵儿姐太会疼人了。”
叶儿捻着蜜饯站在一边,朝朵儿玛瑙她们这边冷冷看来,嘴角一撇,不屑地低声道:“虚伪!”
朵儿和她一样,是主人送到县主府的内线,负责在沐扶苍与主人之间消息的传递。
叶儿打量着,讲得好听是传递情报,把那层皮扯下来,其实是监视控制沐扶苍的上司,身份非但不是低贱的下人,就是比沐扶苍也要高上一线。叶儿心知自己近日来在县主府有些摆小姐样子了,可是她本该是沐扶苍宠着供着的“大人”,朵儿进入县主府,除却第一天与自己有些亲热,接着便冷落她,专去捧沐府丫鬟的臭脚丫,比奴婢还奴婢,真叫人瞧不起。
沐家的刁钻蠢货们还真吃朵儿这一套,就连元宝水精等等有资历的大丫鬟也对她另眼相待,才几日时间,好像真把朵儿当作沐家人了。
叶儿在受到沐家下人为难时,怀疑过是不是因为沐扶苍称她是梁刘氏所赠丫鬟的缘故,沐扶苍曾与梁府有嫌隙是京城文武官员都知道的事,她当然有所听闻,或许沐扶苍根本没像表现的友善宽厚,还在暗恨梁刘氏,奴婢度量主人的心事,故意对付自己呢。
可是朵儿号称是自己表妹,由梁刘氏一并送来,沐家丫鬟却对她甚是和善,朵儿轻松插入沐家内部,再把关系磨一磨,她将来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得沐家的消息与动向了。
到时朵儿岂不是要反变成自己上司了?!
叶儿又急又气,跑去找沐扶苍,要沐扶苍给自己更多的权力,好叫沐府丫鬟们不得不听从她的话。
“咚!”叶儿急匆匆撞开沐扶苍卧房的门,把脚步踩得哒哒响,才要伸手撩开遮拦内室的玉石门帘,一只较寻常女子略长的纤手穿过门帘,一把攥住叶儿抬起的胳膊,然后向前一使劲,把叶儿推得后退几步,仰面摔个屁墩。
“你做什么,知道我是谁吗?”沐扶苍有几个特别倚重的丫鬟,像碧珠,甚至可以指挥沐家的生意,是心腹中的心腹,沐扶苍被胁迫变成主人手下的事,碧珠肯定知情,叶儿吃不准这一个瘦高的女人是不是碧珠一般的丫鬟,把快要出口的粗话拐个弯,变成问话。
“你啊,原来是监视姚三春的丫鬟,现在是我沐家的下人。”
“放肆!你知道我是……啊!”
瘦高女人抬脚往叶儿膝弯一踹,叶儿身不由己跪在地上:“既然知道自己是沐家的下人,就该有点下人的样子。”女人一张尖脸,五官平平,算不上美貌,但是神情灵动,把对叶儿的鄙视、嘲讽、好奇、轻蔑等等心思生动表现出来,让叶儿看一眼就感觉自己受到莫大侮辱。
“沐扶苍,你出来……啊!”
女人直接把叶儿的头踩在地上摩擦。
沐扶苍从内室里走出来,拉出叶儿身前的椅子,稳稳坐下:“我最近忙于外务,来不及问叶儿姑娘在我家住得习惯吗,今天看来,你没有习惯呀。”
“紫山,让她说话。”
紫山抬脚,叶儿捂着脸慢慢爬起来,坐在地上。她的脸给踩变了形,红一块紫一块,一块肿一块凹,像一只没杀好的猪头。
叶儿疼得眼泪直掉,不敢再乱讲话,她明白过来,不管自己身份在主人那边怎么高,这里是县主府,周围都是沐扶苍的人,沐扶苍怒起来,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即使主人事后怪罪,自己已经……
沐扶苍斜靠在椅背上,垂下眼望着叶儿,慢条斯理道:“我打你,你心里不服气吧,我倒也奇怪,你为什么会不服气呢。”
因为我是主人派来监督你的人呀!不是奴婢,身份还比你高贵,比你接近主人!
“你是他送来与我交接消息的人,是我们之间的奴仆,他把你当丫鬟送来,你在沐家,就是丫鬟。”
沐扶苍指尖敲敲把手。宽大的红木椅子用料扎实,发出清脆厚重的声音,听到叶儿的耳朵里,像几声嘲笑。
奴仆?丫鬟?叶儿在心里也冷笑起来,沐扶苍接下来几句话,打消了她心里的得意笑声。
“你敢对我大呼小叫,不过是仗着杀死了姚三春,拿他当把柄短暂威胁过我。逼我后退一步后,你自觉压倒了我。”
“可是,这个把柄呀,只能威胁我几个时辰而已。哦,仔细算起来,能威胁住我几个时辰的人,是‘主人’,还不是你,你得意什么?”
“就在那天晚上,我从见面地点离开,打道回府后,姚三春也走出门,先去酒楼点了烧酒羊肉,饱餐后回家。当时天色昏暗,但是客人甚多,他们都能证明姚三春当时还活着。”
叶儿倒抽一口凉气:“什么酒楼?他早在清晨就死了!”
沐扶苍双手一摊:“是呀,他早就死了,但是酒楼的人不知道呀,他们自以为那个人就是姚三春,能给我作证,姚三春至少‘活到’与我见面后,即使他的尸体被人发现,我和他密会的消息传出,官府也不会断定他的死是我的责任。”
“也许有人会怀疑到我,但,我是县主啊,没有一个衙役敢因为一点点怀疑,闯进县主府搜集证据。”衙役不敢进府,叶儿在府中捣鬼也无用。
“你,你找人假扮他……”叶儿吃吃道,她算明白了为什么沐扶苍不再纵容她,只因她手里的把柄失效了,主人也威胁不到沐扶苍了!
时间太短,主人来不及布局,像对五色一样,彻底把控沐家!
她不是沐扶苍的监视者了,而且沐扶苍抛开万宝之主的身份,还是皇帝册封的县主……可她之前在县主府何其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