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回心冷哼一声,垂下头,嘲讽声中微有一丝泣意。
“曹显亮。”朗师兄一字一顿念了一个名字,不知是恨是敬,疤面师叔冷哼一声:“这是自然,几个小的,谁能给他们勇气招惹折月剑。”
红水派人手稀缺,本不可能独立行动,沐扶苍原已预备着有红水派的至交好友等等加入,可却是曹家亲自来人,而且听语气,这位曹显亮在曹家地位甚高。
沐扶苍只做不知曹家名号,担忧道:“请问这位曹公子是何人,似乎很是尊贵,他会不会不许我们姐妹跟随?”她不安地揉揉衣角,哀求地望着阿伏:“伏大侠,我们姐妹武功低微,如果身处险境,没有人相助,只怕,只怕连绛城也走不出。”
阿伏得到沐扶苍提醒,顿时一个激灵,压低声音叫道:“师父,不对!曹家的好手要多少有多少,哪里需要我们?他们会不会是,要把我们当人砖用?!”
人砖和柴火马草一样,是一种只用一次的牺牲品。
行军打仗时,少不了运粮运武器的车队。如果车队在要紧关头遇见崎岖不能通过的路面,又来不及修补时,就会拿俘虏军奴垫在凹洼处,好让车队得以行驶。
车辆不用多,只碾过一两辆,垫路的“人砖”就变成了肉泥塞在石子泥土间。
杨回心也是吓出一身冷汗:“啊!曹哥哥,他不会……我……”
她本想说曹显亮不会拿她做探路用的牺牲品,但是又忆及自己在红水派近年来越发不如意,曹家却不闻不问,只怕是真的忘记她的存在。戾王宝藏即使是皇帝老子也要动心,曹家为了宝藏,把红水派连同她一起葬送,倒确实是理所应当的决定。
朗师兄见师妹惊恐伤心,安抚道:“不是拿我们替死,不然师父师叔早回绝曹显亮了。曹家以前讲的,前来挖宝的那个京城女子似乎有点身份,曹家没有打探到她的具体来历,又不想平白放过她,就想叫我们替他动手。”
阿伏叫道:“然后京城追究,便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
“曹家和京城多有联系,日后事发,不好解释,我们在豫州,山高皇帝远,最多不过跑越州躲两日风头。”师父拍拍阿伏肩膀:“放心,算上阿成,师父一共就收了四个徒儿,舍不得害了你们。”
阿伏与杨回心一起松口气,沐扶苍则想:“曹家是真的没有得到我的姓名,还是在蒙骗红水派?如果知道要杀的人是朝廷册封的县主,红水派未必敢答应呢。”
一直等到晌午,日头高升,洪烁早已不耐烦,跑去一旁玩耍。阿伏连连给杨回心使眼色,杨回心不情愿地跟过去陪伴洪烁,以防他说错话时无人圆场。
沐扶苍尝试和红水派其他人交谈,可惜他们已将“霍氏姐妹”当作会呼吸的死人,只剩掌门师父保持着表面的客气,但也不屑于过多交流。
与冷漠甚至带有敌意的客人攀谈,是商人的必要本领。沐扶苍将目标定为最容易突破的朗师兄,要拿杨回心引出他话头时,一阵马蹄奔驰声响起。
一队骑者驾马纵横而来,为首青年面目冷俊,长剑寒光,衣衫焕然,胯下银鞍黄骠,好不威风。
杨回心听见马声,连忙跑到师父身边,望着青年无声叫道:“曹哥哥!”
阿伏小心收起妒恨神色,和师父一起迎接拜见曹公子。
“你已捉到京城人?走。”曹显亮坐在高头大马上时也要昂起头看人,他不理会红水派的殷勤,眼角粗略扫过沐扶苍,便挥起马鞭要继续朝城外飞驰。
掌门高叫道:“曹公子请稍等片刻,有位得道高僧随后便至。”
曹显亮毫不理睬,继续前行,马蹄带起的风沙扇了红水派满头满脸,朗师兄勃然大怒,掌门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嘻嘻嘻,有我在,足够了。胡掌门快跟上吧,免得又吃一嘴土。”
声音娇柔稚嫩如女童,在慌乱的城角街边响起,不由让人心里生出些奇异的阴寒。
一头驴子不紧不慢地远远坠在曹家马队后面,驴背上斜坐一位五彩斑斓的道姑,她道袍锦簇,头上宝光晶莹莲花冠,身量纤巧,宽大袖口前露出几根小葱般的指尖,看面容比沐扶苍年长三两岁,观神态却似天真烂漫的女孩。
胡掌门知她是曹家请来的修道者,自然要比自己邀约的高人更要“高人”,连忙堆起笑脸:“是,是,我这便叫徒儿们启程。”
红水派买来的马匹远不及曹家矫健,起步又晚,开始还能追着曹家扬起的风尘前行,不到半个时辰就给山丘阻挡视线,失去了行踪,只能随着道姑妙妙子行走。
妙妙子的骑坐四条腿抬起放下,看似行动缓慢,速度不知怎地,竟有些迅捷,红水派驾马也要掏出六七分劲,才不至于把她也跟丢了。
“师父,这匹马没训好,颠死人了。”杨回心喘息道。
“你下来,师妹,坐那匹。”朗师兄朝洪烁的方向抽了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