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箭却是赤羽箭。此时,另一只风铃和青羽箭才一起落在地上。
园地里一时寂静,青王与楚惜聿拊掌后,大家才欢呼喝彩,打趣张诃箭慢。
侍卫将风铃捡起送到青王与公主面前,青王看了一眼风铃,又叫了一声好,举起风铃朝张诃道:“阿诃,你可是服了?”
柳珂先看见风铃的题目,自觉脑中空空,知道自己失去用武之地,赌气想到:“哼,看你等下怎么作诗应付!”气恼过后,才发现两只风铃的区别——一只干瘪,一只完好如初。
顾行贞那一箭竟然是射断栓风铃的细丝绳!
丝绳在百步外肉眼难查,即使不曾习武者,也清楚顾行贞一箭之威,齐齐惊叹。
茂林公主叹笑道:“顾将军好箭法,可这叫我们以后的人怎么办。”
顾行贞则道:“我们西北军中,平素以射绳做训,是在下想当然了。”
他神色不动,平淡说来,却叫人胸臆间生出一股豪气。青王举杯,高声道:“好!此酒敬我西北儿郎!”
喝过酒,张诃也不提作诗的事了,楚惜聿偏偏摇着风铃,笑眯眯道:“诗词呢?来来来,快把香点上。”
宫女取来香炉点香,众人瞧着一点火光,各自搜肠刮肚,才在腹中草拟了半个句子,顾行贞已道:“旌旗依旧长亭路……”
茂林公主等女儿家注视着顾行贞,美目莹莹,柳珂却是惊愣住:“他竟然当真做得?”
顾行贞继续吟道:“尊前试点莺花数。何处捧心颦,人间别样春。功名君自许,少日闻鸡舞。诗句到梅花,春风十万家。”(注)
顾行贞箭法好尚算意料之中,诗词一出,真是如掷金玉。张诃涨红脸,举酒敬顾行贞,仍嘴硬道:“我不服你,只是服这诗。”引得大家在赞叹诗句的同时忍不住哄笑。
姑娘家均遥遥敬酒与顾行贞。在座少女无不美貌且身份尊贵,顾行贞擎盏回敬,未曾向谁多望一眼。柳珂莫名觉得憎恼起来,既想咆哮着将顾行贞撕碎,又想温柔地勾过他的头,叫他用那黑漆漆的眼瞳好好地看看自己。自从在柳家七小姐体内苏醒后,她还从没如此狼狈迷茫过,连吃下几钟酒也未留意,最后昏头昏脑地给宫女扶上轿子回家。
京城的春夜仍然是宁静的,风也是泛着凉意。楚惜聿跟着轿子走了两步,立在城里玄光河边,轻轻摇头道:“她生气了。”
顾行贞站在他身边,一同望着月光下水波粼粼的河流:“你既然明白,为何要随着她轿子走。”
“我明白,我确实明白,可喜欢一个人,总是要包容她的一切,世上哪有完美无缺。何况,小珂只是太想保护自己而已,算不上大奸大恶”
楚惜聿苦笑道:“也是我没出息,看见她满心惦记着你,失望而归的样子,却只替她伤感。”
楚惜聿揉揉眉角,很快抹去一点哀痛,眼睛又像琥珀般透亮起来:“不提这些了,谈谈另一个我们一样关心的女人吧。”
“彻底失去沐家小姐的消息了,我开始怀疑她能否在拓律宽手里保全自己。虽然拓律宽对她有非分之想,但如果她做下的事被察觉,那点情谊未必能救下她。再者,以这位大小姐的脾气,没危险她也要折腾点危险出来。”
顾行贞道:“未到绝境,她不会做无把握之事,只要不轻举妄动,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难道她在戾王宝藏里的表现不像是个会拼命的?只怕她冲动,把自己赌上。”
顾行贞低低地“嗯”了一声:“是的,我有留意替补她的人选。”
“我虽然也有换人的意思,但今天不是要和你讲这个。”楚惜聿拿笛子敲敲额头,叹气道:“老大啊,你才是没明白,沐姑娘她把宝藏里的物品大多送到了衮州,并且大量收买铁器马匹,又不是要囤货居奇的样子,加上在公主府和你讲的那些话,她是在给以后与狄族交战做准备呢!”
“其实仔细想来,她做的许多事,冒的许多危险,并不是为了换取财势,甚至不是为了自己。也许,我们估计错了她。”
自进入京城后,顾行贞英秀的面容似乎永远波澜不惊,桥下的河水都要比他生动多情:“狄族的事暂时不能进行,便把力量集中在衮州州牧郝大善与李家身上。”
“哎呀呀,慈不掌兵,义不理财,就知道你不会动容。可惜了那些喜欢你的姑娘们喽,爱上一个铁石人儿。”
楚惜聿奏响玉笛,悠悠笛声伴着水流声,在京城充满花香的空气中荡出很远,却传不到千里之外的茫茫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