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无心抑或是有意,裴培降落的地儿恰好是城郊之外的小山丘,此处风景宜人,方可登泰山而小天下,草木丰美,神农嚐尽百草皆生此处,很适合游歷赏玩、更适合摘草去卖。
晓嵐像是发现糖果堆似的,双眼水灵灵地放着光,抱着药篓边捡边往里头丢,而再次被忽略的裴培因为刚确立了地位,所以也不见一丝羞恼,慢悠悠地跟着小人儿身后,看准对方手中竹篓半满时就一手拿过,看是连游戏里也捨不得她负任何一丁点重。
馀雪染白天地,晶莹素净,女孩踏着雪地蹦躂,笑顏乾净纯粹,时不时扯过身后衣袪言笑晏晏,而男人总是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弯下腰,儒袍风扬广袖轻送,他低垂眉眼细细倾听,儒雅的弧度浅勾,成了安详氛围中的另一片景,宛若山涧有明月、鲤潭有睡莲,内敛而细緻。
彷彿能这样牵手走过白头的错觉。良好气氛使然,两人都有些放松,各自心头话各自揣度,裴培心想,眼下应该是适合倾囊相诉的好时机。
他思量的是方才的风波,被大眾脑补的故事提点过后,他赫然惊觉他们游戏里竟然还没成亲,这万万不可啊,若是有人不长眼,覬覦他家娃儿怎么办?裴培感受到深深的危机感。
都怪他整天逗小奶猫玩,得意忘形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幸好,亡羊补牢倒还来得及。思此,君莫千行姿态如初,悄然加深的笑意不动声色。
只可惜,这回他失算了,被自己的前徒弟给摆了一道。
正琢磨着该如何起头,便率先听得晓嵐开口,甜软嗓音温婉可人,但其中内容却令他险些盛怒暴走。
没错,晓嵐觉得此刻愜意,兴许能减去对方一些怒气,便一股脑地将近来中古草的风波与夜春秋的臆测一併道了出来。
真不愧为情侣,默契极好,连谈心时间都选得分秒不差。
人儿话讫,心里重担一放,连神情都轻松不少;男人听毕,心里重担徒增,自己的精准预言顷刻成真,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快乐。
裴培和晓嵐的智商差距就在于,晓嵐当初咀嚼不来的深意,裴培此刻只消一听,就能清楚明瞭他要面对的敌手到底是谁。
男人神情凝重,方才静好迅速消逝无痕,他手持摺扇旋身背对小人儿,清起角落野怪不发一语,后头背着的药筐遮挡住晓嵐探询的视线,她探头探脑,却只得见他捻扇的指尖隐隐泛白,似乎用劲极大,甚至还差点削到月月的皮毛。
还是生气了吗?晓嵐嚥了口唾液,面露紧张,似是等待眾神判决的罪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