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们多想,言石生已经主动为他们解了惑:“不过公主那样的大人物,她既然不愿意明示自己的身份,小生纵是猜出来了,也从未告诉任何人。诸位不信的话,大可四处探问。”
他这般一说,那篱笆外站着的卫士们的脸色好上了很多。
卫士首领更是脸色几变后,收起了自己先前面对这书生的不屑狞笑。这位书生心思缜密,又和公主多日相处……难保不是个厉害人物。
这样一想,他拱手致意时,便将手中刀面朝自己,以示自己对这位书生并没有恶意。
这位卫士首领有些恭敬的:“既然郎君猜出了我等的身份,可否告知公主现今在何处?”
暗夜中,言石生的面容掩在雨幕中,长眉几不可见地轻轻扬了下。
他说出的话却依然温润关切:“公主三日前便离开我家了。怎么,公主不曾前去南海么?诸位寻不到公主?”
众人苦笑。
如此,言家堵在大门口的人也不将这些卫士当成贼,而是请他们进屋说话。这些卫士因忌惮言家这位二郎敏锐的观察力,一时也不敢小瞧言家。双方和和气气地见面,商量寻找公主的事。
躲在自己屋子里一直没出来的言父,在屋中长长一叹。他人到中年,面容依旧儒雅俊美,隔着门缝,他复杂的眼神看向院中那领着卫士进家门的自家小二——
儿子这般有本事,小小一个岭南,恐怕是真的藏不住的。
而躲在另一屋中的刘文吉,此时也出来,帮助言石生等几个子女一起招待那卫士。
一晚上折腾,刘文吉心中也是起伏不定,一时惊骇一时失落。万没想到之前住在言家的那个一脸傲慢、理都不理他们的女郎,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丹阳公主。
那么,那位貌美侍女,自然是公主的侍女了……来头竟都这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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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石生招待了那些卫士,双方对了线索,当即拍板,决定一起去寻公主。
诸人披上蓑衣打算出去寻人时,言家幺女言晓舟趁其他人不备,将她二哥拉到了墙角。
仰头看着二哥清润又有些疲惫的眼神,言晓舟板着脸:“二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言石生微微扬眉,温和问:“小妹在问什么?”
言晓舟跺脚。
言家几个子女里,言大郎头脑简单、舞刀弄枪,言三郎跟着言二郎一起在读书,但是读书效果没看出来,目前只看出言三郎的嗓门大……这几个子女里,要说稍微有点儿心思的,只有年纪尚小的言晓舟了。
言晓舟躲着那些卫士,小声又焦急:“二哥,旁人不知道你,难道我们自家人不知道么?你早早就猜出了公主的身份,却谁也不说,你莫不是在暗自筹谋什么吧?你怎么敢算计到一个公主头上?”
她慌得不得了:“你到底在算计什么啊?会不会为咱们家惹来大祸啊?”
言石生目光微微一闪,望着她。
言晓舟见他不说话,便知他这是默认的态度。言晓舟心中更慌——
她二哥看着非常的人畜无害、与人为善,他从不生气、从不发脾气。
但是那也不表示她二哥是一个特别正直的人。
一个人若是能够让认识他的所有人都对他印象极好……这个人,本身就很恐怖。
言晓舟强作镇定:“二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该趁机躲出去避难……”
言石生噗嗤一笑。
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小妹,我怎么会让整个家因我而去避难呢?”
言晓舟:“那你和公主之间……”
言石生叹道:“我承认,我确实小小算计了一把。”
言晓舟脸色霎时白了。
言石生却又道:“但我走的是阳谋,并不是阴谋。我本就不会伤害公主,你实在不必多心。我只是……试探一些东西、求一个前程而已。”
他这么说,总算让言晓舟放下了心。
她又自嘲,想自己怕什么呢。二哥是个好人啊。
等等,二哥是个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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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丹阳公主一行人,精疲力尽地在林中又转悠了一天。此时天又黑了,大雾浓密,重新弥漫高林。
卫士们疲惫地靠着树桩休息。
暮晚摇握着自己的匕首,坐在火堆边。两日奔波,仍未走出这片山林。饶是她心性极强,此时也不禁心烦意乱。
而随着时间延长,她身体也出现了不适,冷热交替,头脑也有些昏沉。
方桐过来公主身边,他垂目望着公主被火光照映得冷白的面容,低声:“春华还在高烧,仍未醒来。”
暮晚摇有些心乱地“嗯”了一声。
另一个卫士过来,用不安的声音告诉公主:“殿下,我们似乎遇上‘鬼打墙’了。一直在这林中转悠,却出不去。”
他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不少卫士听到了“鬼打墙”几个字,一时间都有些慌。
暮晚摇冷冷瞪了那个说“鬼打墙”的卫士一眼,道:“不过是这几日天气不好,林中起了雾。你们一群废物,辨别不出方向而已。不要给自己的没用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