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殿内的所有人脑海里都萦绕着一个念头——面前这个满面肃杀之意的年轻男人,真的是当日那个一文不名的皇长子吗?
殿内静的可怕,严璟却依旧神态自若,直到将所有人的面孔都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才轻挑起一面唇角,跨过高高的门槛,目不斜视穿过众人,朝着殿中而去。崔嵬紧握着腰间的长剑,跟在严璟一步之外,直到严璟在殿中的主位上坐下,才在他身侧站定,二人并没有发出什么很明显的声响,但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让殿内诸人心头一颤。
严璟端坐于椅上,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唇边微微浮现出一丝笑。他完全能够理解此刻这些人心头在担心着什么,毕竟从当日严琮逼宫谋反,永初帝驾崩,再到后来陈启占据皇城,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无数人在这其中丧命,幸存下来的这些人,有的或许是真的幸运,也有的自然是为求保命做了许多的妥协。
而如今,严璟卷土重来,本已走到尽头的大魏居然死灰复燃,谁又敢保证这位新主不会进行清算,不会把他们这些人一起算到严琮或是陈启一脉之中?
尤其是这位新主,往日里因为不被人看好,脾气性情实在是难以揣测。就像此刻以护卫之态站在他身侧的宣平侯在近一年前还是这位新主的死对头,今日不照样可以结为同盟?
严璟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扶手,在侧目打量了一会身旁的崔嵬之后,才终于说了进到这大殿之后的第一句话:“诸位大人,别来无恙啊。”
严璟声音并不高,这一句话却宛若一个信号一般,殿内诸人纷纷躬身俯首:“臣等惶恐,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严璟仿佛听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发出一声轻笑:“诸位大人虽然被困在这皇城里数月有余,但是消息还是很灵通。”说到这,他突然一拍手,恍然道,“瞧我这个记性,当日我父皇宣布旨意的时候,诸位大人有大半是都在场的,那剩下的大人们又是何时入的宫呢?”
他说着话,重新抬起视线,从这些人脸上看过,在其中的几个人脸上,有短暂的停留,而后点了点头:“鸿胪寺少卿何子然,刑部侍郎陈镇,哦,还有这位郑……公子,应该都是当日跟着我那逼宫谋反的二弟一同入宫的吧?”严璟的目光在角落的某个人脸上稍顿,“我听闻令尊郑经大人与严琮及相关人等在当日弃城向陈启投降之后便被陈启关押了起来,在此看见小郑公子,我倒是有些意外。”
严璟话说完,便收回了视线,明显并不需要这些人给自己任何的答复,而是自顾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是我二弟的人,我就懒得过问了。我心中倒是有个疑问要问问当日在永寿宫亲眼看着我父皇宣读旨意的诸位大人。”
说着话,严璟慢慢地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垂下视线,唇角微微上翘,甚至还挂着一点笑意:“当日你们亲耳听闻我父皇在临终之前封我为太子,便应该清楚,在我父皇驾崩之后,我便是这大魏名正言顺之主,那之后,你们又是以何等的心情,先迎严琮又迎陈启入宫的呢?”
大殿之中有一刹那的沉寂,几乎是下一刻,殿中几乎所有人便都跪倒在地:“臣等愧对先帝,愧对殿下,臣等该死。”
方才被严璟点过名字的几人反而不知所措,片刻后,何子然和陈镇也跟着缓缓地跪了下来,唯有那位郑公子仍站在原地,不知从何处涌起了勇气,忽而抬起头怒视严璟:“若不是别无选择,你真的以为先帝会愿意把皇位留给你吗?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个废物,借着崔家的力才能站到这里逞威风,你以为崔家的人会让你在这个位置上坐很久?”
长剑出鞘,在大殿之中闪过一道寒光,几乎是同时,严璟拉住了崔嵬的手臂,另一只手将他已经出鞘一半的剑又轻轻地按了回去。严璟轻轻拍了拍崔嵬的手背,才转过头看向那个郑公子:“不管能坐多久,也总好过二弟折腾了那么久,还没来得及坐上来,便转头当了陈启得到阶下囚,不是吗?”
那郑公子大概知道自己今日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索性将一辈子的勇气都在此刻用了出来,他伸手指着严璟,恶狠狠地开口:“就算穿上了龙袍又能如何?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个婢女所生。”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对了,我忘了,她已经死了,就算你登基当上了皇帝,你那个奢想了一辈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娘也都看不到了。”
严璟唇边残留的一丝笑意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杀意从他眼底生起,他抬起右手,轻轻碰了碰腰间的长剑,又突然放开了手:“郑公子双亲健在,倒是惹人艳羡。”
说完话,他轻轻地拍了拍手,立时有两个侍卫进到殿中,径直将那郑公子堵住嘴按倒在地,严璟冰冷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勾结叛臣,欺君谋反,本就是死罪,不过,我今日给你个机会,让你去与双亲告个别,有他们亲眼看着你上路,郑公子也该知足了。”
一阵挣扎声后,侍卫将人拖出了大殿,殿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严璟收回视线,望向仍跪伏于殿中的诸人:“忙着与郑公子说话,差点将诸位大人忘了。”他回过身,重新在椅上坐下,“是人都怕死,生路与死路摆在面前,总要做出选择,诸位又何罪只有呢。我刚刚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无清算之意,列位不用害怕,且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