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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节(2 / 2)

梁桢:“不是我找到的,是梁国财…或者确切来说应该是梁国财的老乡,这里面的事说来就长了。”她抬头看了眼钟聿,“你想听啊?”

钟聿:“当然,你的事我都必须了如指掌。”

梁桢笑了笑,重新又躺回他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应该知道之前一直是我舅妈在帮我带豆豆吗?”

“嗯,对了。”她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梁桢,“既然你妈都认不出你,你哪来的舅舅?”

“所以这里面有个很长的故事啊,你别打岔行么?”

“……”

“从哪儿讲呢,就从…就从陈芝兰从芦家坪逃出来之后开始吧。”她喊不出那个显得过于亲昵的称谓,最终还是直呼全名,“她从芦家坪逃出来之后应该直接回了泞州,也跟我舅舅联系上了,之后很快就又找了个男人,直到梁国财出狱,你知道芦家坪那边有很多人都在泞州打工,应该是那边有人见到了陈兰芝,跟梁国财通风报信,他就找上了门,那时候陈兰芝已经另嫁,当然不想让人知道她之前在芦家坪跟过人还生过两个孩子,梁国财就以此威胁,讹了她一笔钱,那笔钱我后来听我舅妈说过,是我舅舅垫付的,之后梁国财就走了,但陈兰芝大概也知道梁国财的无赖本性,讹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以就从原来住的地方搬走了,也跟舅舅那边断绝了联系。”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搬去哪里的呢?”

“你听我说完。”梁桢枕着钟聿的肩,“陈兰芝第二次…算是第二次跑吧,其实在此之前我跟我哥早就来了泞州,我哥也无意间知道了陈兰芝的地址,那时候陈兰芝应该还跟舅舅一家有联系,我哥自己去找过一次。”

“没跟你说?”

“当时没说,是瞒着我去的。”

“你哥跟她相认了?”

“没有,她说我哥认错人了,她根本没在芦家坪呆过,也没生过什么儿子女儿。”这些话是后来梁波跟她转述的,但是她完全可以想象出当时陈兰芝矢口否认的样子,她肯定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就好像这对儿女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再沾上一点就会死。

梁桢调整了一下呼吸,“但是我知道她在撒谎,姑且我能相信她认不出我了,但是她肯定能够认得出我哥,因为她离开芦家坪的时候我哥已经十几岁了,容貌上变化并不多,除非她失忆。”

那么唯一的理由是什么——她压根不想认这个儿子!

“我哥那次肯定是败落而归的,他大概也知道陈兰芝不会认我们了,所以就没跟我说,直到后来他生病,他可能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把陈兰芝的地址告诉了我,可是我去找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全家都搬走了,我只找到了我舅舅。”

“你就去认了你舅舅?”

“是啊,我就去认了我舅舅,但不是因为找陈兰芝,而是为了我哥。”

“为了你哥?”

“我哥病重,我第一次登陈家的门,是为了给我哥借手术费。”

钟聿只知道梁桢的哥哥是因病去世的,却不知道具体什么病。

“你哥当时……什么问题?”

梁桢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概隔了有小半分钟吧,她闭眼开口:“听说过风钻工吗?”

钟聿:“当然听说过,孔桩爆破井下风钻作业工人,大楼造柱需要往地下岩层钻炮眼,形成桩孔之后灌注钢筋水泥。”

梁桢:“我哥当年就是做的这个工作。”

第188章 旧因(已修)

钟聿心口收了下,心中似乎有了预感。

梁桢:“我哥当年是跟同村人来了泞州,起初的时候他没干这个,只是在工地上打打杂,后来把我从芦家坪接了过来,供我读书,开销一下就大了。”

梁桢回想那时候刚到泞州的情景。

“我哥没念过什么书,也没什么手艺,人也属于忠厚老实那种,所以在工地上工钱并不高,我过来念初中还好一点,九年制义务教育,每学期学费就那么点,可是进了高中就不一样了,每年光学费就要上万,一下就吃劲了,我哥才开始跟别人去当风钻工。”

梁桢高中开始就住校了,其实一开始她并不知道梁波换了工种,还是有天碰巧去工地找他,梁波从井里钻出来,“当时我都没认出他,整个人,要不是眼珠子在转,感觉就是一个石灰堆。”

钟聿不说话,搂着她静静听她说。

“当时我就觉得很难过,要他换个活儿,可是他说干这个除了辛苦一点,来钱快很多。”梁桢动了下,微微收口气,“那时候应该八九年前了吧,风钻工一个月收入已经过万,我哥说他得在泞州买房,讨媳妇,趁着年轻辛苦几年存点钱,干满三年他就不干了,其实我知道,他哪需要靠干这个讨媳妇啊,我哥人好,长得也不错,所以喜欢他的女孩还是挺多的,他纯粹是为了供我念书才会换工种。”

梁波一个人在泞州打工,如果没有梁桢的话,他应该不会过得太辛苦,可是他执意要把梁桢从芦家坪接出来。

一是为了让她走出大山,摆脱梁国财,二是为了给她提供一个良好的学校环境。

“我哥虽然自己没念什么书,但他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将来走一条跟他不一样的路。”

那会儿所有人都劝梁波不要带着梁桢这个拖油瓶,一个女娃读什么书,就算考上高中了又能怎样,将来读大学可比高中的费用高多了,可是梁波坚持一定要让梁桢把书念到底。

“我哥总说,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他希望我能有出息,至统领来不用靠出卖苦力讨生活,可以有个体面的工作。”

也要怪梁桢脑子太好,读书又争气。

刚来泞州那会儿不适应城里的教育,可是她卯着劲赶上来了,而且还考进了泞州最好的高中,那时候梁波逢人就炫耀自己有个会读书的妹妹,将来是大学生,甚至是研究生博士生,要光宗耀祖出人头地的。

“他说他就干三年,存一笔钱娶妻生子,可我其实知道,他是为了给我念大学。”梁桢说到这又咽了一口气,缓了缓,“我以为三年就是三年,我哥暂时苦一点,累一些,等我毕业可以经济独立了,日子总能好起来,可结果是……”

钟聿握紧梁桢的手指,她往他怀里钻了钻。

“八九年前互联网还没现在发达,没有微信也很少看网络新闻,y姓艺人也还没在微博上呼吁救救全国六百万尘肺病民工,而我第一次知道这个病是从一个一起跟我哥干风钻工的工友那里,他们叫它‘石灰病’”。

梁桢揪着自己的手指,咬了下嘴唇。

“起初我哥并没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咳嗽,而我又刚进高二,学科压力大了,住校,一个月都未必会见到他一次,还是我哥工友给我打电话,说他病了,老咳嗽,还简直要上工,让我劝他去医院看看。”

梁桢回忆那段时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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