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人前,薛妗主动挽住叶泽善的手臂,大家心照不宣,看到他们两人,都含着别样的笑意。
这是别人的地界上,所以叶敬之并没有多说什么,旁人来一句恭喜,他也都应着。
他年纪大,没坐一会就要回去,论资排辈,他也是这里最大,大家都对他恭恭敬敬。要走的时候,金凤晴和沈覃一起送他到车上,身后还有一家子。
叶沛和盛舒上了后面的车,等他们寒暄完。
盛舒侧着头,看着窗外,说:“金凤晴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我可真是羡慕她,人生赢家啊。哪有一个女人再婚的时候,还能让前夫一家子过来喝喜酒,我长到这个岁数,也就见过她一个。沈覃看她那眼神,是真爱吧?”她说着,目光落在叶沛的身上,“叶沛,你爱过人么?”
叶沛侧目,对上她的视线。
盛舒觉得,叶沛心里对金凤晴还有情。
这么多年,她始终有这种感觉,早前刚结婚的时候,金凤晴有点事儿,他总要管,并且只要对方一个电话,他都会立马过去。
他的解释站不住脚跟,他说是家人。
盛舒没驳他,只做好自己的本分,毕竟那会她心里对他也没多少感情。
没感情嫁给谁都一样,嫁过去,就像一份工作,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他们是一对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但时间久了,总归还是会有点感情,相敬如宾的相处过程中也会偶尔碰撞出一些火花。
盛舒不管是现在还是年轻时候,在女人堆里,长相也算是数一数二,叶澜盛的相貌大多是继承了她。
男人多少是视觉动物,家里这样一位美娇娘,说没有心思,是不可能的。
至于叶沛,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不算是什么大领导,为人谦逊礼让,还十分绅士,长相就更是不必说,到了今天为止他也能称得上是帅大叔,不管是身材还是脸的保养,做的都十分到位。
所以,盛舒会动一动心,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婚姻时间久了,一路下来,磕磕碰碰,吵吵闹闹,就那点感情也消磨的差不多了。
而叶沛也早不是当初那个谦逊有礼的男人了。
人的心思想法会随着地位的变化而改变,叶沛就是。
叶沛说:“这个问题,到了这个年纪,应该没有问的必要了吧。”
“怎么?爱情还有年龄限制?只有年轻人才配谈爱情?那金凤晴和沈覃算什么?今天听他们的故事,两人是错过又在一起,多感人。只不过你和沈覃的原配妻子,都成了他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真不知道是该可怜你们,还是该憎恨你们。”
“让他们蹉跎了那么久,才能在一起。浪费了多少时光啊,沈覃的原配是怎么去世的?”
叶沛目光微深,“你想说什么?”
盛舒笑了笑,“干嘛那么认真,随便聊聊天都不行么?”
“聊天也要看场合,现在的场合,你觉得问这个问题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我也没当着金凤晴的面问,我只是单独跟你讨论,这也不行?叶沛,你发现没有?你到今天为止,还是很护着她。怎么?到了这个年纪,叶领导你还玩暗恋这一套?”
叶沛警告似得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的话。
盛舒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言。
外面,终于寒暄结束,老爷子上了车,叶泽善跟着一块回去,走之前,金凤晴拉着他说了几句话。
“你跟薛妗,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泽善垂着眼帘,思索了一下,说:“她跟阿盛结束以后。”
金凤晴:“你喜欢她?”
不等他说话,金凤晴拉了他的手,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金凤晴对他的照顾不如对老二那么多,有时候也是太懂事儿了,一个人太懂事儿,就容易被忽略,更何况他还是老大。
离婚以后,她对他的照顾和关心就更少。
大部分时间,都在忙自己的问题,两个孩子其实照顾的都不够。
叶泽善说:“谈不上多喜欢。”
“那是爷爷让你……”
“不是,是我自己。”
金凤晴有些疑惑,叶泽善心底升起一丝烦躁,努力压着,他说:“没事的,您不用担心。”
“你想错了,我不是担心其他,我只是希望你能找一个自己喜欢,对方又喜欢你,知冷知热的女孩子,会照顾人的。一直以来你都很懂事,不让大人操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很清楚,也很克制。其实有时候我反倒是不希望你这么克制,这么懂事,在肆意的年纪里,就应该肆意一点。可你从来也没有过。”她叹口气,“也许我当初就应该坚持的把你一块带走。”
“妈,我没有不好。我跟薛妗之间,我有分寸,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耍弄。”
金凤晴把话压住了,她有点感觉到叶泽善并不想听太多告诫,也是,他长到那么大,已经听了太多告诫了。
做一件事,有什么样的后果他自是明白。
“妈,祝你新婚快乐。”这句话他还没说。
金凤晴一愣,低眸浅浅笑了下,有一点不好意思,“怎么突然说这个,怪不好意思的。”
“很高兴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她抿了下唇,眼眶有些红,张开手臂,抱了抱他,说:“你也能的。我能有这样的幸福,也全靠有你和泽焕这样听话懂事,明白事理的孩子,我该谢谢你们。”
叶泽善拍了一下她的背脊,“回去吧,我走了。”
“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说,知道么?无论如何,我都是你妈妈,我也可以替你做主。”
“知道了。”
金凤晴看着他上车,看着车子远了,才回身。转头便瞧见,沈覃站在不远处等着,她露出笑,快步走过去。
“一直在这儿?”
沈覃拉住她的手,“泽善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我相信他。”
沈覃:“薛妗可不是好对付的主。”
金凤晴就心里也担心这一点,就怕泽善不是对手,“没事,我相信他有自己的考量。”
……
回到家里。
叶敬之并没有单独找叶泽善说话,反倒是叶沛,主动找他说话。
“你跟薛妗是在怎么回事儿?”他没看到,但听到旁人在说,说两个人在卫生间里亲热,这还算说的委婉了。
叶泽善说:“谈恋爱。”
“我记得老爷子已经打消了跟他们家联姻的念头。”
“我知道。”叶泽善话很少,踢一下动一下。
叶沛说:“别跟薛家的人来往了,他们心思不正,整日里打着歪主意。你这淳厚的性子,哪里会是薛妗的对手,到时候被她玩的骨头都不剩下。”
叶泽善没说话。
叶沛语气严肃的了一分,看着他,说:“听到没有?”
叶泽善默了几秒,才开口,“我有分寸。”
语气淡淡的,透着一点疲惫。
“我也以为你是个有分寸的,一直以来你也没让我操心过,但这一次你自己看看你做的?那是个什么场合?你就那么管不住自己?”
叶泽善眉头略微蹙了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叶沛很少说他,这也是头一回。
叶沛说了许多,叶泽善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说了一个小时,他才得以回房。扯掉领带,陷在沙发里,揉了揉眉心。
这时,手机响起,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过去看,手机坚持不懈,他吸口气,伸手勾过手机,看了一眼,是薛妗。
他盯着看了一会,在手机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接了起来。
她的语气轻快,“被骂了么?”
怎么听都是幸灾乐祸。
“没有。”他回答。
“没有么?我还以为乖乖孩子做了错事,家长应该又打又骂。”
他不语,连一个语气词都没有。
电话那头安静极了,薛妗拿着电话,等了一会,本想着他总会回几句嘴,但一句都没有,半晌后,他似有点疲惫,问:“有事么?”
薛妗:“没事啊,就是打电话慰问你一下,有没有被爷爷骂,有没有被打。毕竟是我惹得祸嘛,下次不诱惑你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他淡淡然的说,“这种事儿,也不是我吃亏,声誉上也是对你更坏。”
“好像是,那是不是应该我生气才对?”
“还有事么?”他没不顺着她的话说。
“你在干嘛?”她也不顺着他的话说。
“坐着。”
“好巧我也坐着呢。”薛妗嘻嘻的笑。
叶泽善不自觉的笑了一下,这一下没过大脑,笑完以后,才觉得好像不该笑似得。
他沉下嘴角,“我挂了。”
“好吧,那明天见了。”
他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薛妗把手机放下,对着镜子拉了下脸上的面膜,嘴里哼着小调。
……
第二天清晨,叶宅餐厅。
餐桌上,叶敬之早早坐在那里用早餐,叶泽善下来,便只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那里。
“爷爷。”他在位置上落座。
叶敬之嗯了一声,目光扫了他一眼,问:“睡得可好?”
叶泽善点头,“还可以。”
他点了点头,喝了一口粥,“吃早餐。”
叶泽善动筷。
“你走这一步,是你觉得有把握能够拿下薛妗,让她站在你这边,是么?”
他停顿了一下。
叶敬之说:“你老实说,我想知道你做这件事的动机是什么。”
叶泽善咽下嘴里的食物,本来这一番话昨晚就该说,但昨晚叶敬之并没找他,他也就没有主动去交代,“上次出差去海城,处理那两个钉子户的事儿,出了点小意外。”
“什么意外?”
“死了个老太太,一夜之间,两家人突然妥协,而且找不到人了。”
叶敬之挑眉,沉吟片刻。
叶泽善说:“我去海城那天,正好薛妗也一块,还跟我同一个酒店,房间就在对门。”
“所以你怀疑这件事跟薛家有点关系,事情办的那么利落里面一定有问题,怕以后会有人拿这件事来闹,是么?”
“是。”
“你很小心谨慎,但有时候也谨慎过头,他们便是捏着你这个性子,你就没想过这是薛家做的局?就是让你上了薛妗的勾。你再回头看看,昨天你做的事儿。究竟是在你掌控之内,还是在薛妗的掌控之内?”
叶泽善心头微沉。
显然,昨天的事儿,是他出了格。
是他被轻易的勾动了。
他抿了唇,没再说话。
叶敬之说:“昨天那些人,要管住他们的嘴是不可能的,不出三日,你们两的事儿,必然就传开了。这倒是没关系,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你对薛妗。”
“有句话说,温柔乡英雄冢,确实有非常多的人折在女人手里,这一招屡试不爽。我活到这么大岁数,身边什么事儿没有见过,有男人因为女人千金散尽,也有女人因为男人失去自我。在名利场里玩感情游戏,谁动真心谁就是输,输人也输钱。你能赢,你便玩,若是没有把握,我劝你及早收手。”
叶敬之轻微叹口气,“我昨天想了一整个晚上,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我对你是否太过于苛刻,就是因为太过于苛刻才造成了你现在这样。情爱的事儿,你还是第一次吧?”
“爷爷,我有把握赢。”
叶敬之挑眉,“是么?”
“是。”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沉默许久以后,淡淡的说:“你连昨天都克制不住,你敢说你能克制住自己不动心?而你现在的鲁莽行为,已经很好的告诉我,你逃不过。所以,你还是要继续,对吧?”
叶泽善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严峻,盛舒下来时,便觉出爷孙两之间的气氛不是很好。
老爷子脸色不太好,叶泽善背脊挺得笔直,正襟危坐。
盛舒:“爸,早。”
她又看向叶泽善,“泽善,早啊。”
叶泽善:“盛姨早安。”
他吃了没几口,便放下筷子去上班了。
等他走后,盛舒才问:“爸,您这是跟泽善置什么气呢?”
叶敬之这会已经恢复神色,“没有,叶沛呢?还在睡?”
“哦,今早没事儿,就说要多睡会。昨天夜里睡的很晚,像是为什么事儿发愁。是因为泽善和薛妗么?”
叶敬之没说话,拿了旁边的牛奶喝了一口。
盛舒说:“昨天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他们两个真在卫生间里做那事儿了?不应该啊,泽善可不是这样的人,他那么有分寸,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那么忍不住吧?”
“不过也不能怪他,一直以来我觉得他这日子也是过的太枯燥了些,一个人怎么能没有一点娱乐生活。他对自己要求太苛刻了,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一门心思学习,上班以后就一门心思工作。可他也该是个正常人,需要谈恋爱放松。这人压抑久了,突然开了个口子,还真是会一发不可收拾,再想控制到以前的样子,就很难很难了。”
“这到没什么,可薛妗那丫头对阿盛可还没有死心,您说她这一出,是想做什么?”
叶敬之放下筷子,拿了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说:“你最近在海城怎么样?还适应么?”
“还可以,只是我心里还记挂着阿盛,一天没有他的消息,我这心里一天也放不下。”
叶敬之说:“我找了人专门找他的下落。”
“嗯。”
……
下午,盛舒独自一人出门。
“你就是季芜菁的姐姐季甘蓝吧。”
季甘蓝隔三天会到医院附近的小区看看季怀瑾,他现在情况稳定一点,可以回家休养,就是每周都要去医院里做化疗。
现在杨菊和季华强加上两个儿子都住在这里。
经济来源全靠季甘蓝,季华强倒是也出去干活,但也干不长,没什么毅力,除了搬搬抬抬也干不了别的。
季甘蓝对他们没什么要求,别惹事儿就行,所以也不会强求他出去找工作赚钱。
季璞玉照样混,不好好在学校上课,整日里跟不知所谓的人混,比以前还要无法无天,在外头还装富二代,花钱很凶。
季甘蓝:“你是?”
“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这附近也没什么安静点的地方可以坐下来聊,盛舒说:“就在我车上聊吧。”
她说完,就走到自己车边,拉开了后座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季甘蓝看她一眼,抓着手袋的手紧了紧,而后还是走了过去,弯身上车。
等她坐好,盛舒才上去。
车内的空间密闭,两人坐的近,便一下能嗅出对方身上的气味。盛舒看着她,眼神微微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