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顾烈不理不睬的态度惹怒,失手将顾烈推下河的半大小子,心存愧疚,把昏倒的他抱回了家,顶着娘亲的骂,央求娘亲帮他换下湿衣。
“犬子命数太轻,多灾多难,”养父和颜悦色地对送他回家的女子解释,“庙里说,只能当作女孩儿养,才能养大,否则……唉。纹身,也是为此缘故。”
女子不甚唏嘘,再三为儿子的莽撞赔不是,爱怜地揉揉他的脑袋,这才离去。
傍晚,女子又送来一碗鸡汤,说是儿子不懂事,非闹着要吃,只得宰了鸡,分顾烈一碗,当作赔罪。
他尝不出滋味好坏,好歹是知晓礼节,不用养父提点,有模有样地说多谢,夸滋味甚好。
再醒来,是半夜深更。
养父背着包袱,抱着他匆匆踏上逃亡之路。
他抱着养父肩脖,手脚冰凉,眼睁睁看着他们身后的漫天火光。
“顾烈,”他听见养父咬牙切齿地说,“你记住,这家无辜母子是因你而死。你背着楚顾灭族之仇,怎还能如此贪玩?如此言行不慎,何谈亡燕复楚!”
他认错。
是他不该给那对母子接近的机会,是他不够警惕,使得无辜丧命。
那火光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逐渐湮灭在浓重夜色中。
顾烈睁开眼醒来。
青色纱幔外亮有两支烛火,映出朦朦昧昧的微光,顾烈起身,趿着软鞋走到不再发出声响的紫衫木案边。
木盒中的白蚕将自己团在角落,从口器中缓缓吐出软白细丝,绕在身周。
春蚕结茧了。
威远城是青州巨城,下临烟波浩渺的平湖,上有势山山脉,易守难攻。
它与青州底下的荆州信州隔平湖相望,再往东就是出海口,是四大名阀汇敛青州财富的宝地。因此柳家严家屯重兵在此,将威远城守得铁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