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廉自知罪孽深重,不配再称您为师父。是我害您被高望困在清涧整整十年。”
“若您想取走牧廉的命,牧廉绝无怨言。”
第109章戴罪之臣
狄其野在不远处的圆凳上坐下,一开始并不接话。
“绝无怨言……”
狄其野重复牧廉最后说的四个字,平静地问:“那你的手抖什么?”
那把颤颤巍巍的朴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牧廉攥紧了手,羞于启齿,但最终还是答道:“我怕死……我不想死。”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
他越清醒,就越惭愧,越惭愧,就越害怕。
他的人生回忆在脑海中完整清晰地储存着,牧廉无从抵赖。
他清晰记得自己是怎样被高望掳走,怎样在鬼谷中如同氏族公子一般接受高望的教导,不仅是经义策论,还有医药农机,有些东西高望自己并不那么精通,他和韦碧臣也学得糊涂。
但十五岁中了牵机毒之后,那些记忆,尽管一样清晰,却显得有些陌生。就好像他在十五岁那时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直到近日才忽然被大棒敲醒,一醒来,就已是戴罪之身。
中毒后的十三年来,他不是完全糊涂,也不是完全清醒。若说自己所做的事都不是本心,那就是在狡辩;若说自己所做的事都是本心,那也不是事实。
或者说,在遇到狄其野之前,他即使感到痛苦和后悔,都还不明白高望那套教导有什么不对,也就无从觉醒,无从反抗。
引信是狄其野待他的态度。
是狄其野的平淡自然,没有厌恶,没有过分的怜悯,就好像他不是一个有着怪脸的怪物,而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正常人。
牧廉从那时起才隐约明白,自己其实是希望别人待自己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