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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太过刻意的讚美,却显得弄巧成拙,一听就像是安慰。

「可是你知道美貌这种东西,只要靠一流的化妆技术或整形,靠自己努力就能够获得了,而且还会随着时间消失。然而,有些事物却是可能再努力都得不到的,但一旦拥有了,就终生不灭。」

「像什么?」天祈提问,立刻换来依玲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似这个答案非常明显,他应该要知道。

「像是拥有一张国外知名大学的毕业证书,或是认得所有知名的品牌,又或者是能够品鑑出哪些是陈年好酒?哪些是世界级的艺术真品?那些只有出生在家境优渥的家庭才能习得的能力。」她笑着说,但语气却格外地冰冷,「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对吧?」

听在天祈耳里,格外刺耳。

就像轻易画出一道线,将一个世界一分为二,你看不见的那一边,比你想像的还要黑暗冰冷。

『你知道有两种男人是女人不敢要的,分别是条件太差和条件太好的男人。』

没察觉到男人愣然的表情,遥望远方的依玲继续说道:「当初我向沉浩提分手时,周围的亲友都说我傻了,居然放走了条件那么好的男人,说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再遇到像他如此完美的男人了。」

像内心的开关忽然被开啟,话语彷彿如流水般,不断自心底流出。

「但他们说得也没错,不可能再遇到了这么好的男人了,就算以后真的遇到了,那个人应该也不可能会看上我,顶多只能当他的情人让他包养。」

『虽然现在都在畅谈自由恋爱,不该拘泥于古代的门当户对,可是现实是,这是一个利益为重的世界。特别是在企业界,多少桩美事表面真心相爱,实则少不了商业联姻。』

「可是我还是不后悔我做的决定,因为与其当一个和他走到到最后的老女人,我寧可当他这辈子爱得最深的女人。」

『我想她也很清楚,你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才会选择放手。』

「因为我知道,他曾经真的很爱很爱我。」

语音落下的同时,天祈感觉脑海里另一个声音,也一同被切下开关。

好一段时间,彼此都没有开口,依玲只是深呼了一口气,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市。

反倒是天祈忽然一句剎风景的话,立刻打破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沉静世界。

「刚刚我说的直觉,其实……」

依玲忍不住衝动,直接转头吐槽:「你怎么又扯到那里去了?」

不过天祈仍微笑以对,一点也不为她的不耐烦,而有所动摇想说教的慾望,「直觉力其实是对于周遭事物敏锐的感知,而你刚刚说得也没有错,的确就像预知能力一样。」

「你说甚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并不落在他身上,而是她背后的远方,仅仅只是这么一秒鐘的时间,犹如流星划过天际那样倏忽乍现,胸口涌起的躁动却止也止不住,加速了血液的流动。

依玲顺着眼前的人的视线,试探性地回首一望──

一片清冷月光下,那道与记忆里太过相似的身影,无需更多亮光,她就能靠细节看清全部了。

「怎么……」她语带不可思议。

也在那四目相交的时刻里,几步之遥的男人瞬时露出了招牌的微笑,并朝他们这里走来。彷彿他早就惊讶完了,只是在等待她的一个回头。

而始终以旁观者角度看待这件事发生的人,仍只以旁观者的角度,向她微笑说道:「也许你的直觉正是因为感知到了他会来这里,所以你才会忽然想来这里吧。」

闻言,发愣许久的女人脸上忽然浮出笑容。没想过他说的歪理,还真的应验了。

为甚么想来这里呢?

望着眼前一身西装领带的男人,答案就像从泥沼里被拉了出来,洗去泥泞后的几个字,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词──

想念。

因为很想念他,所以就想来有两个人共同回忆的地方罢了。

在男人正好走到眼前时,女人立时露出一朵甜美的笑容:「这么有间情逸致,大半夜跑来这散心?」

「只是路过,就来来看看。」

「喔──」她拉长音回应。

另一边,身为旁观者的天祈,忽然觉得该是时候离开了,不然可能会要成为很亮的灯泡,坏了黑夜的美好。

他越过依玲,走到沉浩旁边,「那依玲就拜託你送回家囉!我现在要回家睡觉了。」

得到沉浩的允诺后,他便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虽然他的直觉告诉他,依玲现在一定在瞪视他的背影,并且叨唸着居然丢她一个人面对前男友,但他还是果断地离开了。

因为他明天一早还要上班,睡过头就完了。

回到车上的途中,篮球场那一群少年仍然还没离开,仍在球场上挥洒着汗水。

篮球撞击入地面的声响浑厚响亮。

咚。

咚、咚。

宛如青春般绚丽的鼓动声,声声入耳,隐隐在心底勾起阵阵馀波。

时节正好进入五月,阳光一天天绽放而越渐耀眼。

在场边喝水仍浑身发热的男孩,脑中思路因为流了一身汗后,变得比平时更为清晰。

场内那一颗三分球在眾所注目之下,应声坠地,一弹再弹,最后一路滚出了场外。

然而──

篮球命中篮框前夕,场内所有人聚精会神的时刻,那一句让人不知如何反应的话语,却让男孩忘了呼吸──

『因为──』

『我也喜欢语娟。』

那道声音听起来不带一丝造作,刻意扬起的微笑流露几分挑衅的意味,就连眼神也直勾勾地撞入他呆滞的眼眶。

如果,连那样都称不上是真话,那甚么才算是真话?

那时的他,听得出来那不只是玩笑。

时过至今,望着那群专注于篮球的少年,面对过去那段的回忆,想起刚刚对依玲说的那些话。他忽然觉得他的国中时期,正好是他的直觉最为敏锐与强烈的时候。

因为对于事物的观感还未在成形,人生的经验也还不够丰富,拥有还未受世事沾染的心智,儘管单纯懵懂,但却看得比谁都清明。

而今穿着西装领带,站在微凉夜色下的他,看着艳阳下穿着满是汗渍的运动衣的男孩。

男孩低望地面,自言自语似地说着从专业人士口中听来的道理。说着说着,还像忽然顿悟似的,看着自己的手静默了起来。

指腹沾染的灰尘,更显得乾净的掌心宛如错综复杂的线条的核心,吸引着男孩的目光不自觉落入其中,看清了这当中关联,最终归纳出了一个最接近真实的可能。

『你说的对,我可能真的喜欢上语娟了。』

那时自己的模样,令如今的自己不禁莞尔。

随后目光不自觉落向经岁月而变得厚实的手掌。

他握了握手,想把甚么抓进手心,但松开后却仍只有空空如也的掌心,看不出有何端倪。

如果现在的他,还能拥有像小时候那般强烈的直觉感,能不被外物所影响,应该就能更早察觉到语娟的心情了吧。

她那时心里真正害怕的,真正担忧的,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察觉到呢?

以为好不容易再度抓住了那隻手,却没想到会被狠狠抽离。

甚至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连抓都没抓到。

彻底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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