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半下午时,趁着黎锐卿前去净房时,苏满娘转头询问:“那位荔香呢?”
六巧恭谨垂头:“昨晚奴婢特地打听过了,老爷让孙管事捞上来以后,半夜让人带着去她房间收拾了东西,重新退回给人牙子处了。”
对于奴籍的荔香而言,离开了黎府这个氛围宽松、几乎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高门大户,下一个将要被卖去的地点肯定不如黎府。
主要是现在大户人家买丫鬟,一般都会挑选一些手脚灵巧、长相秀净,最好还能节省点粮食的。
像荔香这种已经横向发展的过于圆润身材,在她自己将自己完全瘦下来之前,想要再去一个好人家估计会比较困难。
显然这一点,苏满娘也知晓:“既然已经不在府里了,那接下来便看她自己的福运吧。”
六巧躬身请罪:“夫人,是奴婢最近一段时间猖狂了,没有看透人心,被人利用,还请夫人责罚。”
六巧本身并不算太笨,只不过苏家那边人事简单,随着苏满娘来到黎府后,她又因为是苏满娘带来的唯一陪嫁丫鬟的独特身份,没人会与她特意为难,这才戒心不强。
一旦她开动脑子仔细想想,之前她与荔香相处时,其实有很多痕迹可寻。
苏满娘看着她自责的模样,垂眉叹息:“你要明白,你现在在府中的独特身份是一把双刃剑,众人捧着你,但也会瞒着你,变着法儿地在你身上谋求东西,所以之后,你要学会擦亮双眼。”
“是,夫人。奴婢以后一定谨记。”
黎锐卿这一躺下,就硬生生在床上躺了四天,直至第五天,他额上的温度才逐渐褪下,又被苏满娘和黎母按在床上休息了两天后,才重新去上值点卯。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逃掉喝药的阴影。
每日中午,接收到苏满娘委托的黎川猛,就会带上府上刚刚熬好的汤药,去黎锐卿上值的地方亲手递给他,看着他干干净净喝下后,才会心满意足离开。
如此一个月期间,黎锐卿每天三碗调养身体的补药下去,回到听涛苑后,还被关心他身体的苏满娘谨遵医嘱,要求禁房事,黎锐卿感觉自己被“饿”得眼睛都要放光了。
尤其这堆补药中,还被穆洪杰那个庸医给夹杂了不少壮阳补药。
黎锐卿:……手痒!身子更痒!
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
一大早,苏满娘便早早起床,去小厨房抻了一碗面条。
既然已经成为一家人,几个孩子也都拿她当母亲一般敬重,那她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在苏家时,以往每逢她和几个弟妹生日时,苏母都会为他们煮上一碗面条。
农历九月初九,是黎川智的生日,也是自从她嫁入黎府以后,第一个过生日的子女。
此时天气已经渐有凉意,每日孩子们到澄心院请安的时间,已经从一开始苏满娘刚嫁进来的五天一次,到现在的一天一次,黎母也逐渐适应了每天早晨起来都有孩子们陪着说说话的日子。
早膳时,黎川智的面前多加了碗面。
黎川智左右看了看,见只他这是独一份,还有些奇怪:“父亲,母亲,这是?”
苏满娘便笑:“今儿个是你生日,按理说,过生那天早晨都要吃面的,这是母亲给你亲手做的,尝尝。”
黎锐卿瞥了黎川智面前的面条一眼,又漫不经心挪开目光:“这么大人了,日子过得糊糊涂涂的,不会是连自己生日都忘了吧。”
黎川智愣了一下,想说自己的生日不是这一天,而后马上反应过来,之前在他与养父谈过后,养父便与他说过,无论他之前的身份是谁,自从他顶替了张智的身份被收养,那么之后除非发生大的变故,他就必须要以张智的身份活下去。
而显然,九月初九,是张智的生日。
他垂下头,再重新看着面前的这碗生日面,心中蓦然涌出一股暖流。
他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过生日了。
自从他六岁那年,生父捅死了生母,他流落在外后,便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偶尔他也会在日子快到时想起,但那时他身上赚取的铜板连白面都买不到,更遑论是吃上一口寿面。
之后被黎府收养,养父虽说对他们的学业比较关心,生活也不缺吃穿和银钱,但养父毕竟较忙,经常在外执行公务,偶尔回来时也是带着伤,他们几个养子养女也不好用自己生日这种事去养父面前特地说。
至于祖母,之前对他们就更是漠不关心状态,连管都不愿意管。
可以说,这碗由亲人亲手制作的生日面,是他这些年来收到的第一碗寿面,热腾腾的,暖入肺腑。
“多谢母亲。”
苏满娘展颜轻笑:“既然你们叫我一声母亲,那便是应该的。”
旁边的黎川猛四人齐齐刷刷向黎川智身前的面碗看去,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自己的生日还有多久。
黎锐卿坐在苏满娘旁边,用手轻轻挠了她手心一下,见她将手不动声色收起,不满地眯起了眼。
明明都已经去厨房开始做面了,为何不顺便给他多做一碗?!
谁规定寿星吃寿面时,其他人不许吃和他一样的了,真是……
早膳过后,按照规矩,苏满娘用厨房送来晾在一旁的片糕,给几个小辈都贴在额头上,祝愿子女们百事皆高,又每人发了一个装有茱萸的香囊,和一捧结着鲜红茱萸果的茱萸给几人,让他们各自选一个样式最新鲜的簪上或戴上。
最后道:“今儿个城内有赏菊会,各地的商人都将菊花运送到了城内选今年的菊魁,原本想带你们去登高,但想着你们年纪尚小,可能更喜欢热闹些,便让你们自己选择。若你们想去看菊会,之后便去城内的登高塔上走一遭,若是想登高,咱们便出去寻座山去爬一爬。”
黎川忱几人对视一眼,心有戚戚。
对于登高,原本他们是无所谓的,但自从两月前那次的五指山登高,众人兴致勃勃地去,累掉了半条老命下来,他们就对着登高爬山有些发憷。
黎川忱轻咳一声,率先表态:“那我便留在城中看菊会大比,之后去登高塔吧。”
黎霜也跟着开口:“我、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