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霜闻言,还没开口,就已先笑弯了眼睛:“回外祖父的话,很好。我现在琴棋书画都大有长进。母亲对我们很好,去年还为我们请了一位女先生。还有这个荷包,也是我之前做的,刚刚出来时特地带给外祖父……”
黎霜兴奋地攥着帕子,轻声细语地叙述着自己的生活,刘全恍惚点头。
虽然并没有怎么听进去,但他知晓她现在日子过得并不差,这便足矣。
无论怎样看,现在的黎霜,也比当年他将她以非黎家血脉的身份接回刘家,让她在她外祖母手下讨生活要强得多。
“你外祖母那人,性情比较执拗,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刘全想了想,还是觉得要祛除下黎霜对他家的不良印象。
“她太疼爱你娘了,自从你娘的牌位和棺椁被休回去,她就经常以泪洗面,特别是当她到城外看望你生母的时候……”
“你也知道,你娘因为被休,不能入刘家祖坟,只能孤零零地葬在城外。”
“刘家家境比不得黎府,你外祖母便想了个歪招,将你母亲的嫁妆要回,给你母亲修缮一下墓地,那钱她其实也并未花用到其他地方……”
黎霜抬头看向刘全,见他眼底俱是愁苦,苍老的面上比起之前见,又多了许多褶子,她心下一软,也跟着自责起来:“我并未有怪过外祖母的。”
这话因为说得太过心虚,声音很细很轻。
之前,她是怪过的。
怪外祖母在母亲嫁过来不到一月就过来闹事,弄得她没脸。
怪外祖母不顾及她的存在,让她处境尴尬难堪。
但现在听外祖父解释过后,她又觉得之前的自己太不应该。
哪怕外祖母她有千错万错,但她对她生母的感情却是真挚的。
相对于她而言,外祖母肯定更疼爱被她自小抚养长大的生母,而不是自己这个可能害得生母早亡的外孙女。
“是外孙女不孝,没有为娘考虑到那么多,外祖父您回去后,帮霜姐儿和外祖母道个歉。”黎霜捏起帕子,鼓起勇气开口。
虽然她一想起外祖母就害怕,但现在总归只是转个话儿,不用她当面道歉,这点勇气她还是有的。
刘全看着七岁小女孩儿眼底的澄澈真挚,眼底神色越加复杂。
他草草地点了点头,侧头又是一声叹息。
就听黎霜怯生生地问:“那外祖父,您知道父亲为何要休弃我娘吗?”
如果娘不被休弃,那娘的棺椁就可以呆在黎家的墓地,根本无需移至城外。
既然如此,当初刘家为何要答应休弃一事,毕竟死者为大。这一点,她思考了几年,都不得其解。
“当真是因为无子?”
刘全:……
他动了下嘴唇,既不能昧着良心将这事儿都推到外甥无情无义上,免得外孙女对外甥使脸色,自己吃亏;也不能提前揭开那层面纱,让外孙女追究到底。
“终归是没有缘分,外孙女你不要瞎想。”
黎霜拧了拧细眉,有些不解,还想再问,刘全已经低头,将袖袋中的那枚墨玉同心扣取出,交到黎霜的手上:“这是你生母为你留下的,听闻你们过段日子可能就要离开辛图城,你将东西收着,好歹也能留作个纪念。”
黎霜愣了一下,她看着手中的同心扣,这大小明显就是男子所用,款式古朴大气,玉质剔透纯正……
“外祖父,这莫非是……”
是她父亲送给她生母的?
还是她生母准备送给父亲,却未来得及送出去的。
刘全摆手,打断了她的猜测:“都不是,这就是你生母特地留下来给你的东西。你到京城后,我们也送不出什么值钱的物件,这同心扣虽说有些大了些,但挂在身上你也可随身携带,好歹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一片心意。”
黎霜愣愣的,脑袋迷迷糊糊的有些反应不过来,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小声询问:“是父亲送给我生母的?”
刘全连忙摇头:“与黎外甥无关,他当时哪里能买到这样金贵的东西,你不要瞎想。”
黎霜哦了一声,小小的手将那枚墨玉同心扣握紧。
那就应是生母买来准备送给父亲,却未送出去的。
她低头看着手中墨色的同心扣,眼底莫名有些酸涩。
“我知晓的,我一定会将这东西好好收好。”
刘全见她不再追问,也松出一口气:“不用总是收好,去了京城后,闲着没事儿可以在身上戴戴,只是注意,千万不要被你父亲瞧见。”
黎霜唇瓣微抿,她看着刘全眼底的郑重,更加确定了她之前的猜想。
她看着刘全,忍不住泪眼汪汪:“霜姐儿都懂的,外祖父您就放心好了。”
刘全:……
刘全不知道外孙女都懂得了什么,但见到黎霜眼底泛起的“感动”水雾,莫名有些心虚。
他将这东西留给外孙女,并不是对外孙女有多好,而是还存着让她寻找认祖归宗契机的心思。
虽然这契机看似渺茫,但如今圣上已老,太子被废后一直未重新定下新储。
万一霜姐儿的那位生父能够有机会登上大宝,那即便霜姐儿只是一个对方不会承认的外室女,他们刘家也应能跟着捞上不少好处。
只要她将这枚同心扣挂在身上,迟早会被应该看到的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