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自后殿宫女们的小解处更衣归来的苏婉婉,正站在东朝殿的后殿门外远远向里张望,她想象了一下可能正在里面赴宴的侄女,唇瓣便忍不住露出几许轻快的笑意。
还有半年,最多半年多点,她就要出宫回家了。
回家,真好!
她只要想想与亲人的即将团聚,就觉得现在的每一天都充斥着无尽的喜悦。
从后殿门外离开,苏婉婉噙着欢快的笑意,低头向着宫人们进殿的小门而去,却在一个转身间,撞入一个充满檀木香的男子怀中。
她心中一个突突,垂头看着身前质地面料非同一般的袍角,连忙躬身请罪:“奴婢失礼,还望大人恕罪。”
“无事,”那清雅的声音淡淡的,满是矜贵自持,“你是哪个宫里的?”
当除夕宫宴进行到尾声,叶贵妃等内命妇们纷纷退席,后殿中的外命妇们也开始相继离开。
苏满娘在与黎锐卿进入皇城前便已约好,宴会散后,自行出宫,无需等待另外一个。
免得误了时辰,双方错开。
苏满娘与身边今晚相谈甚欢的几位夫人告别,披上来时的玛瑙红斗篷,便搀着黎母一起往后殿门口走去。
在临开东朝殿一段距离后,她还回头远远地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遥望了一眼。
现下夜色已深,想必这时叶贵妃她们应已与皇上汇合,开启他们皇族间的小宴。
也不知这些人里面是否有七皇子,而七皇子的身后,又是否有她的小姑姑。
如此想着,苏满娘心中又是一阵低落。
抬手略抚了抚袖袋中九公主给霖姐儿的定亲信物,她将这丝失落暂且放下,深呼吸一口气,与黎母一起,踏入黑沉浓重的夜色中。
此时天空中已经飘飘洒洒地下起了小雪,雪势并不大,却在道路两遍昏黄的地灯映衬下,有着一种别样的旖旎和浪漫。
通往皇城门口的道路,早已被小太监们打扫干净,命妇们行走其上,并不用担忧沾湿鞋面。
苏满娘腰姿笔挺了坐了一晚上,现在一出后殿,周身便涌上一股难言的疲惫。想是刚出月子时间还短,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缘故。
若是之前,就这种程度,她绝对不会感到疲惫。
黎母走在苏满娘身边,唇畔是掩不住的兴奋笑意,边走边与苏满娘低声念叨着:“我们霖姐儿是咱家长得最好的,不仅长得像玉清,也像我。我年轻时,那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不仅长得好,还聪明有福气,她这一生下来,我就知道她不会平凡……”
苏满娘闻言忍俊不禁:“娘,她小小年纪哪能看出什么不平凡。”
“能的能的!不过这话不能常说,免得折了霖姐儿的福气,我就只说这一遭,以后一定不说……”
苏满娘:……
行走间,苏满娘感觉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她扶着黎母往旁边靠了靠,给对方让路。
却不想,还没等那人走近,便先听到熟悉的嗓音:“娘,闻筠。”
苏满娘惊喜回头,看着发丝上沾染着丝丝融化水珠的黎锐卿,展颜笑:“玉清。”
“今晚你们在后殿如何?”
“还好,没出什么大岔子。”
说罢,苏满娘又将自己已经与九公主交换过定亲信物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九公主说,等天气暖和些,会带小公子到府上来与咱们相互见见,届时会立下定亲婚书。”
黎锐卿并无不可:“孩子怎么样无所谓,总归如果他们自己管教不好,我也能替他们管教,只要婆婆性子好就行。”
关于这位女婿,他从来不会像苏满娘那样想东想西。
总归女婿能力不行,他能给他锻炼好;女婿性格不行,他能给他磨砺好,女婿对女儿不好,他能给他好好“教导”好。
至于苏满娘最怕的,女婿心不在女儿身上,或四处花心、处处留情,或心慕其他白月光?!
黎锐卿表示呵呵。
打断他第三条腿再接上,他保管这位女婿以后再也不敢将眼睛再随意乱飘。
苏满娘:……
黎母并不知黎锐卿这话语下暗含的深意,闻言笑着抚手:“玉清说得对,那九公主看着脾气就不错,以后一定能像娘这般和儿媳相处融洽。”
苏满娘:“可是,九公主的子嗣如无意外,走的应是文路。”
玉清是一个武官,这又该怎么管教。
“无事,不论文人还是武将,都要学习骑射,讲究强身健体,他迟早会栽在我手里,闻筠不用担忧。”
苏满娘想想,黎锐卿在这方面很有分寸,只观府中智哥儿和忱哥儿的身体状况就知晓,也就不再说什么,只转而低声询问:“玉清今日在前殿时,可有注意到七皇子身后伺候的宫人?里面可有我小姑姑?”
黎锐卿垂首,看着苏满娘眼底显而易见的希冀,点头:“看到了,我观她精神状态不错,脸色也是红润的,闻筠不用担忧。”
说着,他又为苏满娘细细描述了下苏婉婉今日在前殿之中的表现,看她彻底松开了眉梢,才笑道:“总归还有大半年就要见到了,不要着急。”
黎母对于苏满娘那位早年入宫的小姑姑也有所耳闻,跟着劝慰道:“大半年时间过得很快的,闻筠你现在也生完孩子,可以再多在京中寻摸寻摸好人家,给你小姑姑备上。”
苏满娘面上的笑意忍不住柔软:“备着呢,我早几个月就开始拖夫君打听了。”
等几人出了宫,坐上了马车,黎锐卿将面色疲惫的苏满娘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今日辛苦你了,先略眯会儿眼,等到家为夫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