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秦笛是个意外。
那天从云汉回来后,薛眠推掉了所有不必非得他出面的工作,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五天。期间画了三幅画,嫌不好又扔掉两幅,最后留下的那幅他站在书案前默默端详了半小时,决定把它裱起来。
五天里费南渡打来过两次电话,但都被薛眠选择性无视,直到铃声自动挂断才罢休。后来薛眠就不出意外的收到了一条微信,黑色文字搭建的信息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还有一周回来。
我管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眠面无表情的盯着消息,默默腹诽。
接着扔开手机,换好衣服,拿着画出了门。
裱画是门讲究精巧的手艺,薛眠常去的有一家老店,不过离市区很远,将近三十公里。刚开春的天还风寒料峭着,薛眠给自己围了围巾,带着画直奔目的地。彼时已过中午,路上车不多,没过半小时就到了地方。薛眠推门进去,学徒小昭正在柜台边忙和。
“咦薛先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啦?”小昭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薛眠接过递来的茶水,把画交给了小昭:“韩老板在吧?”
“师父在的,就是这会儿刚巧有客人要陪,马上就好,您先稍坐喝口茶。”小昭接了画,都是熟客了,也不拘泥,当着薛眠的面展开了画,一边欣赏一边啧啧赞叹:“要说您的画现在意境是越来越深远了,我都快跟不上了。”
画上是一片大江照月,远处两只乌蓬小船泊在岸边,江岸杨柳低垂,树下两三垂钓人影,构图简单但不失意韵,不过到底只是一副中规中矩的彩绘水墨,谈不上有多意境高远。
薛眠礼貌的笑了笑,坐下喝了半盏茶,不多时听到店主韩老板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像是在与人交谈。薛眠放下茶杯站起身,本来是准备照面后打个招呼的,谁知里间的人刚一出来,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居然是秦笛。
显然秦笛也没料到两人会在这里碰上,微讶道:“好久不见了,过来办事?”
薛眠答了一声“来裱画”,目光随意顺着秦笛两只托扶的手看到他怀里抱着一幅镶了边并安了玻璃的画。画卷裱框本来没什么奇特,可薛眠却突然眉头一皱,视线顿时如黏在那幅画上一样,一眼也挪不开了。
——那是他的画。
秦笛怀里抱着的居然是他的画?!
可他的画为什么会在秦笛手里?而且这幅《秋水芙蓉图》分明是……是他一个月前刚刚完成,半分钟都没耽误的寄到瑞士给了武小满,托他交到那个外国买家手上的。
再顾不上其它,薛眠快步跑过去,指着那幅画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幅画?”
秦笛神情倒是淡定,只微微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他没急着作答,先向韩老板道了声“有劳”,然后在薛眠紧追不舍的目光中朝他点了下头,道:“你要是抽得出时间,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薛眠哪还有心思再管其他,匆匆向韩老板交代了两句,跟着秦笛一起出了店门。秦笛开车在前,他跟在后面,两人两车齐齐驰出,看方向是往城西去。
秦笛的越野车开得飞快,薛眠一开始没察觉也没起疑,直到车子过了城西隧道,不禁侧目环看两边,发现路上风景越发不对劲,这方向怎么是……
郁郁葱葱的别墅群渐次映入眼帘,薛眠眉头蹙紧,不敢停顿,随着前面那辆黑色大奔开进了高阔门院,直直停在了御岚九号门外。
怎么来的是这里。
“南渡不在家,你应该知道的。不过我们不算是闯空门,他家的门锁有我指纹,走吧,有话先进去说。”秦笛推开院门在前带路,跟在身后的薛眠一脸惊愕不定——就算秦笛开得了费南渡家的门,可他们为什么要来这儿见面?秦笛到底想干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间,一双腿已经跟着进了门。这房子薛眠其实没来过几次,却莫名觉得有种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驻足缓了缓,接着环视了一圈四周,室内布局还是那些沙发桌椅窗帘摆件,一样都没变,只是房子里空荡荡的,太空荡了,像个久没人住的空城。
“主人不在家,不好乱动,但烧壶水喝杯茶还是可以的。”秦笛放下手中的画,径自走到厨房去煮水泡茶。他表情自然坦荡,倒是薛眠满脑袋琐碎混乱,心里交织着各种不安局促,干站在桌边不知要做点什么好。
“坐啊,站着不累吗?”秦笛端了茶杯笑着走出来。
“我们……”薛眠表情有些为难的看过去:“我们这样不打招呼的来别人家不太好吧?而且为什么要来这里,有话别的地方不能谈吗?”
“也可以谈。”秦笛将茶水递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只是别的地方不如这里来得直观。薛眠,这是南渡的家,你不用感到紧张,我和你也不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坐吧,捡日不如撞日,有些话也是该跟你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