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是他自小并没有机会与这位兄长相处,对南昱而言他只是个常在别人口中提起的名字,那个十几岁便抛弃皇室荣华富贵的遁世之人,与他之间比起兄弟更像是相见恨晚的朋友,还来不及深交便撒手而去。
走得猝不及防,干脆利落。
南昱心情复杂,在南宫策遗体旁坐了许久,难得边丰荷意外的冷静,不像一般妇人哭哭啼啼。
这种静谧的气氛反而让南昱不安,边丰荷难掩的爱意始终流连的在南宫策身上,打水为他擦去身上的血迹,取了针线缝住伤口,又为他换上衣衫... ...
整个过程皆是一言不发,仿佛她的心上人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不要太难过!”南昱说道.
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一个并未表现得悲痛难当的人,可他知道边丰荷的痛不在神色。
边丰荷将南宫策的血衣拿到院子里烧掉,静静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寻死。”
将南宫策遗体安置上马车,南昱让南光带边丰荷先回康都,找个地方妥善安葬,切勿声张,细节听从边丰荷的意思,暂住齐|王府内。
梅苑内,渔歌晚看着他的主子轻抚着屋里的陈设,脸上生出眷恋之色。
“以后,这里就要荒废了!”红衣男子喃喃说道。
渔歌晚知道此刻主子表现出来的情绪更像风之夕,冥王夙断不会这般感性,又不敢打趣,只能饶有兴致的观察着风之夕兴叹,找机会接话。
“可惜了那几株红梅。”风之夕叹了口气。
“殿下喜欢的话,移走便是。”终于搭上了话,渔歌晚说道:“殿下去百兽山可是找那百里神猿?”
“嗯,”风之夕今日貌似心情不错:“有些事想搞清楚。”
“可是万世咒的事?”渔歌晚试探问道。
风之夕面色稍沉,并未作答,行至院中看着幽幽竹林。
“殿下既不想受那简万倾所控,大可将他杀了一了百了。”渔歌晚说道。
风之夕轻轻一笑:“杀个人对你来说很简单吧!”
渔歌晚愣了一下,杀人对他而言不是什么事,可对他的主子来说,不是很平常吗?
可如今他这幅悲天悯人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忘记了自己曾经一扬手毁去的数万苍生的性命了吗?
“若是那样倒也简单。可简万倾杀不得,万世咒不是普通的控咒,那是契约,杀了百里后人便是毁信灭契。”风之夕说道。
“就算不守约,又会如何?”渔歌晚心想,会不会遭受反噬之类的报应。
“不会如何,”风之夕道:“背信弃义,让天下人怎么看我?”
“... ...”渔歌晚摸不清主子的态度,无论是冥王夙还是风之夕,都不曾在意过天下之人的眼色吧!
难道他只是为了一个面子,便要允诺几百年前的约定,相助简万倾成就霸业?
渔歌晚无心分析自己的主子,看这情形风之夕怕是真的要兑现承诺。难怪那简万倾有恃无恐:“殿下当初为何要签这样的契约,这天下又有谁能要挟殿下。”渔歌晚愤然道。
风之夕摇摇头:“定是我自愿的,过了太久,就连百里神猿能想起的也不多,我曾被天神诅咒困于某处数百年,百里氏先祖曾与我相交,舍身救我重返幽冥,为表谢意,我好像在他尸身上刻字立誓,有朝一日百里氏有所求,定如数报答。”
风之夕说得轻描淡写,渔歌晚听得胆战心惊,这百里氏先祖还真是个狠人啊,舍身解困救冥王,可当年的冥王夙是何性情,能立血誓相报?
“想不起当时为何要留下这么个东西!”风之夕叹息道:“可能是受不得别人恩惠,头脑一热... ...当初该答应点别的。”
渔歌晚有些想笑,憋住了。
“我在这世间一日,他便有不死之身,谁也杀不了。”风之夕道:“不信你回去翻看生死簿,上面定不会有他的天命之日。报恩本不是难事,只是他心太大,再说,就他那样的,就算我有心帮他,心眼就那么一点,他也不适做天下之主,人间皇帝。”
渔歌晚暗叹,这可是殿下你自己搞出来的事啊,你一边嫌弃简万倾,一边又要面子不肯毁约,那如今该怎么收场!
难道就要任由简万倾要挟,乱了天道,坐实这冥王灭世的罪名,搞不好再惊动一次虚空界,诸神又一次将冥王封印住,然后又是几百千年... ...渔歌晚脑袋很痛,陷入死局。
“吾从不受制于人。”红衣男子眼神骤变,换了语气:“区区凡人,还不够格使唤我!”
渔歌晚眼见他的夙殿下又回来了:“殿下有何良策?”
“左丞,这事你来想。”夙冷眼看了看他:“换着以往,他若提出要求,杀百人千人吾定不会犹豫,可现在这心里也不知何故,老生出些腻腻歪歪的情绪来,甚是心烦。”说罢挥袖出了梅苑朝通幽曲径而去。
渔歌晚一边回味他的话一边追出去,却见夙去而复返,神色慌乱。
“殿下怎么又回来了?你可是想去找明却。”
风之夕嗯了一声,说道:“他来了,我们走。”
“他?谁... ...”渔歌晚回不过味,他与风之夕能隐去身形,自由出入于南谷,就连拥有阴阳眼的全尤都无法看见。
这个他,定是那个人无疑了,可风之夕为何避之不及?
南昱正在赤炎殿与明却说话。
明却回到南谷落脚,似乎也回到了以前做宗主的状态,放下在外面端着的架子亲切朝南昱嘘寒问暖。
南昱却一直留意着屋外那个黑衣人:“师父,那个是你的隐卫吗?”能拉开神器凤鸣弓的陵光君,居然有个隐卫?
谁知明却并未否认:“嗯,神院暗卫,现在跟我混。”
南昱点了点头,那个人的长相不明,可身形却越看越熟悉,尤其是走路的姿势和手上的动作,南昱总觉得自己见过,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东岭就你一人前来吗?”明却问道,不等南昱回答,又说道:“人少点也好,免生变故多伤无辜。”
“师父,他... ...还好吗?”南昱问道。
“什么?”明却被南昱突然问住,半天回不过神:“谁?”
“师父知道我问的是谁。”南昱说道:“师父见过他,对吧!”
明却沉默了一会,说道:“好不好的,过几日你不就见着了吗!”
南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长叹了一声起身朝外,也不问明却意见:“今晚,我就住梅苑了。”
梅苑自是人去屋空。
南昱在风之夕床上辗转一夜,久不能眠,朝思暮想不是梅苑,而是住在这里的那个人。
屋内陈设依旧,甚至连气味都仿似他刚才还在此处,只是出门未归,若是一觉醒来他能躺在身侧,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