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见这一幕,不禁兴奋得眯起双眼,仿佛在享受花不语即将无限增长的怒意。
若是,他最深爱的人背叛了天下,并且死在他面前,花不语会不会彻底崩溃?
“尊上?!”玛瑙忽然惊呼一声,局促地低声安抚道,“请……再等片刻。”
她身后的虚无之中,仿佛有什么和花不语体内的诅咒感应起来,只是转瞬,花不语便觉身体一震,仿佛要把灵魂撕碎的痛变为了真实的存在,顿时喉头血气翻涌,吐出一口如火的鲜血。
玛瑙笑盈盈地从黑气凝成的座椅上站起,一步一步踏空而下,脚底绽开墨色的曼珠沙华。
“天元仙尊,可莫要跟我客气,毕竟——”她微微垂下头,抬眼看向花不语,“还要感谢你,将尊主的肉皿饲养得如此……”
一声长啸打断了玛瑙的话,食盈兽从天而降,护在季沧笙身前,龇牙即欲暴起,将这阴魂给撕个粉碎。
“环环。”对峙终究被这冰冷又决绝的声音打断,季沧笙轻轻抚过食盈兽的侧脸,示意它不要妄动,他看着玛瑙,连一个眼神也不肯分给花不语。
花不语的内脏仿佛被浸入了千年的寒冰了,又冷又疼,他半跪在地难以支撑,那女子身后的虚空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压制着自己,仿佛隐伏在暗处的嗜血凶兽,只需丝毫破绽,便会将他整个吞噬。
不论是□□的疼痛,亦或精神的折磨,他都不会有半点退缩,可……为什么,他为什么永远没有一句解释,即便是一句相信我也不曾说过,为什么……不能看自己一眼。
所有的所有,都不及寒心带来的那种快要剥夺他生命的痛苦。
仅仅几个呼吸,季沧笙便有了决断,他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彻底除掉玛瑙,可那诅咒……前世与沈释探知的结果历历在目。
他做不到……做不到让花不语也磨灭肉身,以神魂俱灭的方式阻止旌斩的复活。
直到这一刻,季沧笙终于想起来,那尘封于记忆中的名字。沈释只告诉他,阴界之人在他体内种下了诅咒,妄想复活一个可怕的存在,可直至今日,季沧笙才真正知道那是谁。
那个一切存在都被世人抹去,连一个字的描述也没留下,即便是天元法则也将之相关封锁起来,追溯至混沌时期最初之“恶”。无数上古神兽与大能的牺牲才终究将之毁灭,他的灵魂碎片封进冥川,从此冥河水变为世间最可怖之物。
原来……玛瑙打开阴界之门的目的,是为了将天下万物献祭给旌斩,将之复活!
不过是……
“谈谈吧。”转瞬的思绪万千,让他心如乱麻,却有一个想法,如火焰般光亮,“先……让他出去。”
玛瑙正要嘲笑,季沧笙手指一弹,将一抹神识打入花不语脑中,封住了花不语的七情。
只瞬间,那些折磨与痛苦,如数消失,只留最原本的理智。如玛瑙所愿,此时的花不语,该是彻头彻尾地知道,季沧笙便是那与阴界勾结,妄图祸害天下之人。
玛瑙的脸色变了变,此事好不容易就要成了,竟会节外生枝!她正欲袭向花不语,一柄长剑掷出,横在了她的面前。
“环环,带他出去。”季沧笙仿若命令般说道,“他在,会碍事。”
花不语对食盈兽呵斥道:“你敢!”
七情可以封住,可刻进灵魂的东西,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花不语看向那个瘦削的身影,声音嘶哑:“师尊,我不走。”
那侧对着他的人不畅地吸了几口气,仿佛咬牙切齿地骂道:“滚!”
季沧笙分明疼得耳鸣,却还是听见了花不语忽的一滞、转而沉重的呼吸声。
他终究还是忍不下心,转头看了过去。
那一眼,足够刻在他心中一辈子。
花不语的眼神中交杂着失望与痛苦,深深看了季沧笙一眼,飞身骑上食盈兽,冲入离开秘境的通道,连背影也不多留下一分。
在他们离开的瞬间,季沧笙只觉得浑身脱力,几乎跌倒似的坐了下去。
怜秋秘境中秋日甚暖,照得草皮都暖融融的,可季沧笙却觉浑身都在发冷。
或许不是错觉,只是体内阴气发作,是真的很冷罢了。
“天元仙尊,放走了肉皿,尊上会生气的。”玛瑙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仿佛下一刻就会失控,即便方才那般狼狈,也没有这样快要发疯的神色。
季沧笙将手一抬,召回袖清晖,现在这秘境里只有他们两人,连最后的顾虑也没有了。肉皿一事他自重生以来就一直在查找,虽没有破解的方法,却不至于让花不语如沈释那般丧命了。
玛瑙的身遭逐渐聚集了肉眼可见的瘴气,若说方才那些还只是稍微浓郁的黑气,此时更像黏腻的黑水。
漆黑的瘴气中隐约有恶鬼的嚎叫,透露着森冷与不详,经历了前世的季沧笙却不知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