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末。
姜晨已顺利从张孙陈李四位夫子处出师了。几位夫子带了行囊分别辞别时,众口一词地赞叹,“公子天性聪敏,吾等已无他物可授之。”
第一位夫子辞别时,马太守只以为是他这半年来认真学习之故。但第二位夫子走时,他觉得奇怪。临着最后一位夫子离开,他都要怀疑姜晨是否故态复萌,对这些夫子使了什么手段。
授四书五经的李夫子先是之乎者也说了一大堆,满脸欣慰的赞扬说,“老夫传道以来,所见学生众多。如小公子一般举一反三,却是绝无仅有。”他顿了顿,似乎是斟酌了一番言辞,又开始滔滔不绝,“天资聪颖,又不恃才傲物,这般品质着实难能可贵。文才年纪虽小,已隐有先生良之风采,谦谨好学,泰而不骄,太守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这一通夸耀,让平素只见得他人畏惧之色的马太守有点出神,暗道,这说的当真是他的儿子么?半年前文才还被夫子评价说是勤奋刻苦,但是脾性桀骜不易相处——马太守只得不断摇头,假意谦虚道,“夫子过奖了。文才我是知道的,他不给夫子添麻烦都足够了。岂能担得起夫子如此嘉奖。”
李夫子扶着胡子笑了,完全以为有温文有礼的子辈,便会有谦和文雅的爹,直接认为马太守是认真的在谦虚,想也不想实话实说,“诚然,当初大人邀老生为令郎讲学,老生心有所惧,忧心学子会是纨绔子弟只知吃喝玩乐。但如今回看,才觉自己浅薄了。出来之时……贵府,额,变故颇多。可能影响了这孩子,老生以为他不好相处。日子久了,才觉得文才聪慧有礼,惭愧惭愧!老生学识有限,能教文才的已尽数教了。只就此拜别了。”
马太守屡留不住,只好辞道,“好。那,我送先生一程。”
出了庭院,李夫子连道留步,马太守唤来马寿,拿来一盘银锭送了他,“小小谢礼,不成敬意。夫子且带着。”
李夫子迟疑了下,露出些苦涩之情,想收,又不敢收,“这,老生应大人之邀前来,文才公子的束脩已经交过。太守大人太客气了。”
马太守道,“夫子千万勿要推辞。束脩是束脩,今日乃是感谢夫子对我儿的照顾。于情于理,都应该如此。夫子还是收下。”
李夫子顿了许久,还是接了过来。“那老生便却之不恭了。”
李夫子向来为人严正,在杭州启蒙私塾颇有名望。他原本不是贪财之人。
但是,佛念已经央求过了,让他在李夫子离开时备些礼物。
“父亲,夫子教导孩儿许久,如今要离开……孩儿从前对夫子有些冒犯,礼数不周,父亲不如备些薄礼,也算孩儿谢罪了。”
他说的委婉且周到。
马太守权当做自家幼子太过尊师重道。虽然他本人对尊师重道四字嗤之以鼻,不过如今风气,正以尊师重道为大善。马太守自然不会对自己孩子说些将尊师视若无物的离经叛道之言。诚实来说,他本人就是工于心计汲汲营营。但正因为如此,他非常清楚,轻飘飘离经叛道四个字,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当初请这位夫子过来,他对此人为人有些调查。这位李夫子就是传说中的迂腐守礼之至,备些金银对方还要以为是折辱他文人气节。马太守本是极其看不惯对方纸上谈兵惺惺作态。若非他的确是杭州数得上号的文人,马太守不会请他。记得当时还是四下搜罗了些古籍,才将这大佛请来了。
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