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嬴政也有考校扶苏之意。
将闾对他的乖巧表示非常开心。秦国不立后,诸子无嫡庶之分。当初父皇分派内外之师,已当众讲明,秦唯才是用。此意便是说,众皇子皆有继位之选,只是要择才而用罢了。虽说如此,秦国厌恶权术倾轧,父皇也言明,若有人手足相残,阴谋相害,祸乱宫帷,他必不会全其体面,定然分尸以谢天下。
这多年以来,秦宫之中,扶苏之才无出其右,跟随外师蒙恬六年,屡立战功。众皇子大多持赞叹佩服之思。虽有人不服,但扶苏的优秀天下尽知,因此也只能忠君之事了。
父皇虽还未明立太子,但公子扶苏谦恭体让,德行兼备,显然已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众人心知肚明,将闾想来都是随遇而安,对于何人继位,并未有多大的意见。总归会是他的兄弟,说他随遇而安也好,说他不求进取也罢,他实在不是一个醉心权位之人。
眼看着父皇为这泱泱秦国,操劳至此,扶苏所想,乃是为父皇分忧解难,而将闾,体谅父皇之心也有,不过实言,父皇前车之鉴,操劳国事,操劳至此,那并非将闾所愿。
咸阳宫巍巍绵延百里,自高大的石阶而下,远望去便是层层叠叠,飞檐勾角,亭台楼阁,艳阳之下,青白石板的地面泛着刺目白光。仅正殿之前的青石广场,便有数百步之宽,正道两侧立着巨石路引,其上雕龙刻凤,精致无比。穿着黑色甲胄的侍从,手持仪仗,面容整肃,即便烈日炎炎,也依旧恪尽职守。
仅入目之景,已足可令任何人豪气万千。
自然,其中不能包括姜晨。
将闾牵着他匆匆而下,对周围视而不见,完全是生于斯长于斯习惯了。父皇喜好不多,琼楼玉宇算得一个,每败一国,即画宫殿建筑图,留存咸阳,着人仿建。且不论已经建成多年的咸阳宫,即使现今正建的宫殿,便有楚华阳宫魏凤吴宫两座。城外骊山山麓…正建的,是一座独立于咸阳宫的行宫,名为阿房。父皇打算,建成之后,接上重楼甬道,连接两地。
诸物在建,竣工遥遥无期,现下所言,为之过早。
咸阳最为出名的二市,一为王公贵族泛舟游乐之处,名长乐坊。另为六国入秦之商旅所营,尚商坊,平素也是繁华异常,不比长乐坊差之毫厘。
姜晨对于六国商贾聚集的尚商坊倒很有兴趣,只是目前跟随将闾前来,作为秦王室子,公子将闾不会前往尚商坊罢了。若是姜晨独自离开,恐怕这位六公子,就要忍不住满城搜罗了。
姜晨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两人一路行来,并未带上侍从,看着倒真像是两个出门游玩的普通贵公子了。将闾见他一直看着对面,顺着目光看去,看到一个糖人摊,随手拔了一支,递给姜晨,猝不及防间,却被姜晨一手拨开,将闾正要气愤。姜晨反手一拉,将闾整个人趔趄了下,那破旧的糖人摊倒落下来,带着滚烫的糖水。
事有突变,他的神态却无变动,平静无比。但即便是那一副天生的笑脸,也挡不住此刻眸中肃杀。
正如姜晨曾经所经历的那样,无论他是各种身份,都会有千千万万的人想要他这条性命。只可惜,除非姜晨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做到。
伪作糖人师傅的刺客推开摊铺之时,再不作佝偻之像,袖间寒光一闪。
姜晨拖着的将闾惊怔之余,此刻终于反应过来,遇到刺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