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被刻意压低了的讨论声中,不期然地传出一个男声,只听有人在那问,“是不是和最近网络上流传的打人案有关?”
这句话可以说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会议室里反而一下子安静了下去,大家的目光都投向谢晋亨,在等他一个回答。
谢晋亨想也不想,一口否认,“不是。”
既然有人开了个头,这个话题就没那么容易被压制,质疑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那打人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最近有不少媒体相继报道,说谢家大少奶奶被自己小叔子暴力殴打,大少奶奶一气之下将其告上法庭。”
“关键是谢嘉宁还败诉了,此事性质恶劣,肇事者很可能要因此坐牢。”
这一番激烈的讨论让谢晋亨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一拍桌子,喝道,“一派胡言!”
众人被他喝得皆是一惊,一时间不敢再开口。
谢晋亨生性霸道,不喜欢被人质疑,所以他丢下一句都是无稽之谈后,便不想再多说。换在平时,他不想说的话题,大家都不敢多提,但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不看眼色,非要往这枪口上撞。
“无风不起浪,网上传开的这些视频也不见得都是假的吧。”
说话的这个人叫胡耿,在三叔谢晋义被捕入狱后,顶替了他的位置,成为龙腾的销售主管。
谢晋亨第一次正眼直视这个已经年过不惑的男人,在脑中一阵搜索却发现自己全无印象。这也难怪,不是每个人都有过目不忘的记性,一个大集团上上下下的员工好几千,怎么可能把每一个都记住。经过自己秘书提醒,才知道他是哪根葱。
胡耿之所以会咬着谢嘉宁不放,确实因为他是坚定不移的煜凡党。但谢晋亨不知道的是,在谢晋义出事之前,谢晋义怕胡耿功高震主,所以一直出花样打压排挤他。本来胡耿已经准备递交辞呈,却被谢煜凡拦了下来,让他再等半年。他半信半疑地答应下来,打算骑驴看马,没想到不到三个月,谢晋义就进了监狱,不但如此,他的人也全都先后被撤下。对胡耿来说,这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一番人事调动后,他终于摆脱了小组组长的身份,能力得到肯定,逐渐平步青云。不过短短一年,就升迁到了部门主管。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谢煜凡并没有帮他什么,但作为当事人的他,心里清楚得很,这是有贵人相助,才会一帆风顺,所以心中很领谢煜凡这个情。
除此之外,比起谢嘉宁这个废物,他更欣赏和信任谢煜凡。不管在能力上,还是品格上,都甩谢嘉宁千万倍。龙腾在谢嘉宁手中早晚要完,但是在谢煜凡手中,却会更上一层楼。
谢晋亨冷冷地道,“我们谢家的事,我们自己最清楚,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这说三道四!”
胡耿不甘示弱地反驳,“我虽然是外人,但是我也是龙腾集团一员,和公司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即将要接手公司的未来总裁出现这样的丑闻,如果谢嘉宁被捕入狱,这将对龙腾集团一大打击,其他不说,股票一定会跌一半。还直接影响我司正面形象,要知道去年闹的沸沸扬扬的假药事件,给我们总公司可是带来了近一亿的损失。好不容易压下去,现在又是谢嘉宁打人,谢家掌管龙腾命脉,却接连出了两个牢狱之灾,你让我们的客户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会质疑龙腾到底是不是值得信赖?我们苦心经营多年的牌子,没有败在竞争对手的手中,却最终砸在自己人的手中,到时候龙腾上下都会沦为行业笑柄。难道我们作为公司高层主管和股东,没有知道真相的资格吗?”
无疑胡耿这番话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理,大家不开口,并不代表没有怨言,只是敢怒不敢言。现在,胡耿既然开了一个头,责问声就如同山洪爆发一般,停也停不下。
胡耿的言辞虽然激烈,也确实能引起一部分人的共鸣,但谢晋亨并不担心,他只是生气自己的威信被挑衅。他的目光扫过自己的两个弟弟,和一些手握要权的股东,这些人依旧沉静如海。只要他们不开口,那些跳梁小丑就不必理会。在大会结束后,再给股东们一些好处,所谓吃人手软拿人手短,这事就基本能揭过,毕竟他谢晋亨还没退,再维持现状支撑个三四年等谢嘉宁出狱,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他在,就能镇住这老老少少一大桌子人。
谢晋亨胸有成竹,没再说什么。目光逐一扫过在座每个人,暗暗思忖,正好趁此机会,清理一下公司内部,替谢嘉宁排除异己。
但他很快发现,站在谢煜凡这一边的,都是一些刚上任的高层主管,他们手中没有股份,但都有作为,是一些靠业绩吃饭的精英。
如果不是要替儿子站住脚,谢晋亨不会对他们动手,但现在这情况,这些人就算留着,也不会鞍前马后,反而是一颗颗□□,凭谢嘉宁的能耐根本降不住。
等讨论声告一段落,谢晋亨这才开口,目光扫上胡耿,不疾不徐地问,“那按照你的意思呢?”
谢晋亨不愧是行业老大,言行举止间自带一股气势,胡耿被他看的压力山大,但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能赌一把。于是,他把心一横,开门见山地道,“您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在我看来,执行董事这个位置,更适合谢煜凡。”
这话也不是没人附议的,就能力来说,毫无疑问谢煜凡是最佳人选。只是除了谢家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横在这对父子之间的,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它不但牵涉到了人命,其中有一条,还是谢煜凡的母亲。出于对谢煜凡的畏惧,谢晋亨宁愿将辛苦打下的江山,冒险交给一个废物儿子,也不敢让谢煜凡有机会上位得势。
谢晋亨冷笑一声,原来在这等着。
“公司是按照股份说话,目前为止,我有40%的股份,所以我还是执行董事,决策权仍然握在我的手中。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不想服从,随时可以卷铺盖走人。这世界人才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我需要的是得力听话的手下,而不是搬弄是非、制造冲突的小人!”
谢晋亨这话一说,四周顿时噤若寒蝉,原本都在附议的人瞬间闭上嘴巴。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就是能力才华都是浮云,想在这公司有实权,还是得看手上掌握多少股份。有股份的人,才能做决策,决定他人的命运,才是真正的老板。
本来谢晋亨已经占有绝对的优势,那些提出质疑的人都不再作声,就连活跃的胡耿也住了嘴。就在大家以为大势已定之际,谁知,事情突然又有转折。
谢晋亨话音落下后不久,会议大门就被打开了,紧接着传来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声,吐词清晰地在那道,
“龙腾集团的执行董事?谢晋亨,你现在已经不是了。”
第96章 2020.07.05.
这两位不速之客正是余晚和谢煜凡。一个亭亭玉立, 一个玉树临风,两人站在一起,俨然就是一对金童玉女,让整个会议室都蓬荜生辉。
这对招人眼球的璧人虽是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 但谢晋亨却十二万分地不待见他们, 原本就不怎么灿烂的心情更是在一瞬间乌云密布。他板铁青着一张扑克脸, 眼中有阴云翻滚,就连开口的声音也是冷若冰霜, 不带一丝人情味。
“你们俩来做什么?”
再迟钝的人都能嗅到这一丝漂浮在空中的风暴,更别提坐在这里的个个是人精, 上至股东, 下至高管,都不约而同地闭紧了嘴巴。谁也不想被无辜牵扯进风暴中心,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一时间, 偌大的会议室里, 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谢煜凡没有回答, 不是他畏惧父亲,而是他知道,今晚这出戏必须由余晚来唱。虽说, 他至今没查到她的真实身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为了复仇归来。这么久以来, 处心积虑的布局,就是在等今天这一刻。
面对大boss的质问,余晚没有半点退缩,而是踩着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 毫无避讳地迎了上去。不管在手段上,还是气势上,她都不落下风。
高跟鞋的金属鞋跟沉稳有力地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与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越是沉稳,就越是给人一种压迫感,这每一步仿佛都走在人们的心尖上。
余晚本来人就高,再加上近十厘米的鞋跟,身高几乎超过了这里所有的男人,而她此刻的一言一行更是盛气凌人,一如御驾亲征的女王陛下。
在场各位,哪个不是风云人物,但在这一刻都自动噤若蝉。没人敢出声说什么,也没人敢阻挡女王的脚步,大家只是睁大眼睛看,两位王者的交锋。
走到谢晋亨的首席位前,余晚弯下腰,双手撑在他老板椅的把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老男人。
“你问我来做什么?自然是来参加股东大会!”
要与她对视,谢晋亨就不得不抬头,这样便成了抬头仰望。不过,就算矮她一截,他的气势也没有削弱,望向余晚的目光中有轻蔑和不屑,显然,他还是不把这个二十出头的黄毛丫头放在眼里。
谢晋亨道,“你没有资格。”
余晚抿住嘴冲着他嫣然一笑,“龙腾是股份制公司,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
这话说得简直是无法无天,谢晋亨自从成为公司董事长,谁看到他不是毕恭毕敬?就算是乐慈这个高官,在人前也敬他三分,从不说半分重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敢用这种态度对他说话。
谢晋亨想也不想,伸手就想给她一巴掌,就算不是龙腾集团的九五之尊,作为公公,一家之主,他也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