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洪亮程才回过神,追问,“那他死了没?”
余晚,“没死,但陷在昏迷中。医院已经安排手术,如果能够成功消除血栓,很快就会恢复意识。”
“成功率多高?”
余晚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洪亮程忍不住骂了一句卧槽,“那他要是醒不过来了呢?”
余晚,“game over。”
叶品超很是叹息,“这情况就像我方摆好阵势,准备攻打,却传来敌方自缢的消息。”
洪亮程立马更正,“明明是我方积极复习备考,不料前方却传来开卷考的消息。”
叶品超,“……”
余晚道,“一死了之,太便宜他了。”
折磨一个人,并不是让他去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
叶品超道,“不管怎样,这都是天赐的良机。那块地底下的矿,可以高枕无忧地开采了。毕竟,要瞒住李兰悦和谢嘉宁那对母子,远比要瞒住谢晋亨容易得多。”
可不是。谢晋亨这一病,又要几家欢喜几家愁。
洪亮程忍不住低声嘀咕了句,“我看他还是别醒过来的好。不然脑塞好了,心又要塞。”
叶品超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这话说得倒也确切。
***
这几天,天都市接连发生了好几件翻天覆地的大事。先是谢嘉宁涉嫌暴力殴打被起诉,原告受害人是谢家大少奶奶、乐局长的千金。紧接着又爆出,谢家不惜牺牲15%的股份,来堵住乐家的嘴。现在整个龙腾集团已经大洗牌,谢煜凡、谢晋亨、乐怡是目前持股比例最多的三大股东,而原本内定的继承人谢嘉宁已经彻底出局。除了谢晋亨的两个弟弟还没表态之外,公司从上到下都站在谢煜凡这一边,这意味着谢晋亨时代要结束了。
这些事在公众平台的热度还没降下来,不料,又传来谢晋亨因突发性脑血栓进了医院的噩耗。
谢晋亨毕竟是天都市的金融大亨,他名下的龙腾集团也是行业里的泰山北斗,其中涉及各行各业,甚至和政府机关都有业务往来。可以说,他这个人和他的企业直接影响天都市的经济,所以他的生死存亡也成了每个人的关注重点。不管是正儿八经的财经报刊,还是路边的八卦小报,都想拿到第一手消息。于是,一连几天,医院被记者狗仔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兰悦自知没有对付媒体的能力,在这多事之秋,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只能拽着儿子躲在病房里拒绝露面。谢晋亨有权有势,是个风云人物,住的肯定也是最高档豪华的贵宾病房,在隔壁安排两张临时床不是问题。
李兰悦可以任劳任怨地陪着谢晋亨守夜,但谢嘉宁在憋了一个星期后,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在病房里烦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向窗外投去一眼,道,“妈,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这样关着,就跟坐牢似的。”
李兰悦一边拿毛巾给谢晋亨擦脸,一边道,“等这些记者什么时候不蹲守了,你什么时候就能走。”
谢嘉宁,“他们要是一直蹲着不走呢?”
李兰悦道,“那就只能等你爸醒了以后。”
谢嘉宁想也没想地接了一句,“要是爸醒不过来了呢?”
闻言,李兰悦擦拭的手一顿,下意识地望向病床上的男人。强势刚硬已成为昨天,在病魔面前,谢晋亨也不过是一个凡人。
谢嘉宁走到母亲身边,道,“医生说爸得的是脑血栓,那他会不会偏瘫?”
“你别胡思乱想,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
“既然很成功,为什么还没醒?”
李兰悦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但心里却也没有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房间里只剩下医疗设备运作的声音,滴答滴答,让人的心情更加烦乱,气氛也跟着变得压抑起来。
谢嘉宁忍不住又道,“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爸不在了,我们会怎样?”
这句话余晚也说过,李兰悦不由一怔,但她随即回过神,极其严厉地斥责了儿子一声,“别胡说。你爸吉人自有天相。”
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亲妈,也没什么可隐藏的,谢嘉宁不想绕圈子了,干脆有话直说,“妈,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爸手上25%的股份。但他要是不把遗产留给我们呢?”
李兰悦疾口否定,“不可能。他不留给我们,还能给谁?给谢煜凡和乐怡吗?”
谢嘉宁打断她,“别忘了,他还有两个弟弟!不,加上三叔,是三个!”
这是实话,李兰悦浑身一颤。谢晋亨这人冷硬绝情,向来只看利益不看亲情,要是他觉得他们母子俩没有了利用价值,说不定真会一毛钱也不留下。
见母亲一言不发,谢嘉宁有些沉不住气,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地晃了晃,喊道,“妈,我不想再过回穷困潦倒的日子。”
李兰悦何尝不是,要是一直在贫民窟挣扎也就罢了,可现在尝过人上人的滋味,怎么还肯回到过去。只是,大权都握在谢晋亨手里,什么都是凭他一句话,她又有什么办法。
谢嘉宁看出母亲也有所动摇,便鼓起勇气,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现在就我们三个,拔了氧气管,也没人知道,我们到时候只要买通律师制造一份假遗书……”
听见儿子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李兰悦不由打了个寒颤,一把推开谢嘉宁,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飞快地截住他还没说完的话。
“闭嘴!谢嘉宁!”
儿子竟然有这种天诛地灭的心思,李兰悦背脊一阵发凉,她睁圆眼睛瞪着儿子,一时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谢嘉宁捂着脸向后倒退一步,满是委屈地为自己脱罪,“妈,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了那些股份,宁愿把我送去大牢。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在监狱里了!放眼望去,哪个父亲会这么做?你还要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像以前那样孝顺他?怎么可能!”
李兰悦道,“就算不孝顺他,你也不能这么极端。你想想你父亲对你好的时候,你的一切都是他给你的,是他把我们弄出那个贫民窟。”
谢嘉宁推开母亲,“不,不是。他只是利用我们对付谢煜凡。”
李兰悦反驳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谋杀你父亲。要是被抓住,你会坐牢的,不,弄不好还会被判处死刑。妈就你一个孩子,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以后怎么办?一个人孤老终生吗?”
听到死刑两个字,谢嘉宁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被浇醒了,胸腔里那股子熊熊燃烧着的烈火,也随之被熄灭。他颓废地坐了下来,无措地抱住脑袋,绝望而又无助地叫了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