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忽雷没弹成,今天她依旧按照惯例去鹤羽那儿,却没想到让人堵在了山道上,堵她的两个人勉强还算是旧相识。
这两人都作叛军兵卒的打扮,一个人高马大,络腮胡糊了半张脸,另一个脊背佝偻,瘦小干瘪,左眼下方有道一寸长的疤。
李殊檀记得他们。确实差不多是十月里,本该在河边见面,招惹他们的是郭兰,倒霉的却是她,整张脸都被划得血肉模糊。
冷气从脊骨窜起来,脸上隐隐作痛,她深吸一口气,瞥了眼冷清的山道,闷声说:“我还有事,请两位让一让。”
“往哪儿跑!”她想换条路,络腮胡却一伸手,手臂横在她面前,稍一握拳,整条胳膊上的肌肉虬结,大臂恐怕有她的大腿那么粗。
刀疤脸一开腔则是十足的痞子腔调,上上下下看了她几圈:“你哪儿来的,倒是个漂亮的小娘子,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平常除了做活,只为郎君演奏忽雷,两位确实没见过我。”李殊檀硬着头皮继续说,“请两位让一让,否则赶不上约定的时间,恐怕郎君要发怒。”
络腮胡露出个怔愣的表情,横在她面前的手臂动了动,刀疤脸却笑嘻嘻地把那条壮实的胳膊推了回去,问李殊檀:“你家郎君是哪个?”
“是……”李殊檀发现她压根不知道鹤羽姓什么,想特指都不能,她抿抿嘴唇,“我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只听见过旁人叫他军师。”
络腮胡和刀疤脸对视一眼:“这……”
刀疤脸眼珠一转,按下那条横在李殊檀面前的胳膊,往边上退了一步,露出个空隙:“既然小娘子要做事,那也不拦着,过去就是。”
他的意思是让李殊檀从他和络腮胡之间的空隙里挤过去,但两人站得近,李殊檀再纤瘦,也得侧身,挤过去时恐怕还要擦到这两人的手臂。
李殊檀可不想和这两人亲密接触,她扯出个笑:“不必如此,我另找条路吧。”
她想从边上走,左臂却突然被抓住,一扭头,正对上一张瘦削如猴的脸,眼下一条狰狞的刀疤。
“不往这儿走,可就走不了了!”刀疤脸干脆撕破脸皮,装都不装,手上一使劲,生生扯下了李殊檀一截左袖,露出纤细的小臂,肤色是不正常的白,在太阳底下晃着人眼。
“嘿,那小娘皮说得没错,看着干干瘦瘦的,人倒是白。”他吞咽一下,朝着那截小臂伸手。
李殊檀猛地避开,冷汗从额头滴落,渗进睫毛里,刺得眼睛微疼。
她记得很清楚,被划花脸的原因是暴怒之下说了激怒刀疤脸的话,但直到满脸是血地被丢在河边,两人都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或许正因为她看起来实在太像是干巴巴的少年,激不起任何龌龊的心思。
然而这回她刻意收敛性子,装出柔顺的模样,这两人却不肯放过她,刀疤脸的话中还带有淫.邪的意味。
除非……
她呼吸一窒:“……等等!两位……是想杀了我吗?”
“怎么会!”刀疤脸倒也不逼她,搓搓手,“军令在呢,不能随便杀人,就是……嘿嘿,就是想让你给我们也弹个曲子听听。”
……弹你娘的曲子!
李殊檀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一副乖顺的模样:“自是可以,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络腮胡和刀疤脸交换眼神,点点头:“问。”
“刚刚听这位军爷的意思,有人提到过我?”李殊檀抬头,盈盈地看着刀疤脸,“不知是谁提起的,能告诉我吗?”
“这……”络腮胡显然有点为难。
刀疤脸却大方得很:“行啊,是茅屋里的一个小娘子,我记得是叫……”
他忽然一顿,上下看看李殊檀,“……不过嘛,我们当时可答应了,不往外说。答应人的事不做到,得天打雷劈。不如你让我摸摸,我再告诉你?”
李殊檀一阵恶寒,指腹抵上藏在琴头后尖锐的装饰,考虑着等会儿打起来该往哪个方向跑。
犹疑间,山道边上多了个人影。
“……在做什么?”鹤羽显然是恰好路过,且心情不太好,皱着眉,看刀疤脸和络腮胡时藏都不藏,显而易见地厌恶。
“……郎君!”李殊檀生怕他走开,赶紧发声,抱忽雷的左臂刻意动了动,把那截裸.露的小臂暴露在鹤羽的视野里。她压低声音,听起来就是怯怯的,“我本想着按约定过来,路上却遇见这两位,非要留我给他们弹一曲。”
“弹什么曲子要撕一截袖子下来?你当是……”看见那截白得过头的手臂,鹤羽心头又添了一层堵,差点脱口而出胡旋舞之类不该提的词。他猜李殊檀是应付不了军痞,眉头皱得更紧,“过来。”
李殊檀松了口气,往他的位置走。
她有意避开刀疤脸,但地方就这么大,她一有绕路的迹象,那刀疤脸却一个伸手,刚好一把扯住她的衣摆。
络腮胡一怔:“张二,你……”
“别吵!”张二啐了一口。
他本就是痞子,到了军中也是痞子,当年在街上闹事时靠的就是胆子大,这才和空有蛮力却优柔的络腮胡一拍即合,两人在军纪不太严明的底层横扫,从没怕过什么人。
偏偏鹤羽向来穿的素淡,平常也不露面,张二猜测他是混日子的客卿,上下看了看少年貌似单薄的身形,“哎,不过是个女人,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就借我们俩玩玩?”
鹤羽却没回答,他上前几步,直接伸手握在张二的手腕上。
作者有话要说:挨了打所以此刻很暴躁的鹤羽:信不信我只按f用武学助手也能打死你(锤桌.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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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梅香
张二嘴一撇,眼睛下边的那道刀疤随之一动,横在鼓起的肌肉上,显得颇为讥讽:“怎么,是想一道玩……啊!”
他突然痛苦地叫了一声,分明最先感觉到的是剧痛,像是要生生地捏断腕骨,手腕上的筋脉却又酸麻,让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松开,整只手耷拉着,无力地垂落,抓不住任何东西,只有手腕上的酸麻痛楚扎进骨髓,如同针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