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在学校读检讨认罪,然后被警察带着要回家去收拾东西,家里空荡荡的,妈妈不在,他想着妈妈大概是去火车站了,总得告别的,他被警察带着去火车站。
路上他想,他得和妈妈说一声,家里那些钱,不能胡乱花了,要用的时候可以用,留一些等他出来了,或者可以开个小店什么的,这样他们以后的生活也会有些保障。
那时他真傻,一边觉得对不起江苒,但一边又不受控地想,死了的人已经死了,他为自己开解,他也是被逼无奈。
但临近火车站,有警车的鸣笛声响在耳边,他被拦在外面,心头升起不详预感,听见有警察说有女人在火车开来的时候跳下铁轨,他疯了似地推开拦着他的人冲进去。
铁轨上大片的血迹,他无法辨析那是个人,因为已经没有人形。
那时,他也不信那是妈妈,他嘶哑地哭着喊妈妈,整个火车站都是他撕心裂肺的吼,到后来就连警察也不再拉他,他跪在铁轨上,在血泊中他看到妈妈最喜欢的衣服,上面的鲜花刺绣被殷红的血浸染,开在铁轨上,目所能及的是残破碎裂的肢体。
那时候他觉得天塌下来了,他快要死了。
在少管所最初的日子里,他痛苦得快要分裂,一会儿想妈妈那时候一定是精神又不正常才会做出那种事,和他认罪没有关系,但又一阵子,他想起,其实妈妈经常去火车站等人的,但没有一回做出这么失控的事情,妈妈在最失控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打他而已。
将罪责推脱到别的人别的事上面,是人类体内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逃避了内心的罪恶感,可以短暂地让内心获得安宁,哪怕是假象,但无可避免,人的身体和心灵都是这样,总是很自私地在保护着自己。
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崩溃。
穆千珩被他抱着,身体依旧是僵硬的,过了许久,他把他狠狠推开,力气竟大到让他一下子撞在桌子上。
他红了眼,表情是愤怒的,“宋槿书,你骗我,我不信!”
宋槿书并不恼,扶着被撞疼的腰直起身,微微仰着脸看着他,笑容里也带了些哀伤,“其实你自己很清楚,多问我几遍答案也不会改变,我哄你有用吗?你已经听过了,你都知道的。”
许弋和小柯在外面听到撞击的声音,不得已地敲门,许弋在外面焦急地喊了几声先生,就将门给推开了。
穆千珩喘着气,低下头,手按着额头,弯下Ⅰ身又站起来,头晕得厉害,明明已经在大口呼吸却觉得心慌气短得厉害,转身往外走,脚下竟然绊了下,许弋扶住,小柯已经跑过去看宋槿书了。
穆千珩头也不回再次离开,许弋跟过去,小柯看这样子有些慌,见宋槿书手揉着腰,“先生对你动粗了?”
宋槿书摇头,“只是推了我一下。”
穆千珩正常的时候是拿宋槿书当宝贝的,简直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种,小柯一听心里就犯嘀咕,“你说什么了,让先生这么大反应?”
宋槿书没回答,揉着腰在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