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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1 / 2)

花灯摇摇晃晃漂泊到了天外的地方,愿望不应该用作离别的。

可又能怎么办呢?

又故技重施圈一方净土给他?把他当牢笼里的金丝雀?

还是算了,顾浔在河边立了很久。

左右他也快离开了,不用纠结如何做告别,也是极好的。

顾浔开始没日没夜待在无生塔,半是为了几月后的祭天仪式,半是为了那张虚构出的,与西辞极其相似的脸。

那人一袭白衣,屈膝枕靠在妄念镜边缘,自顾自变出一碟桃花酥吃着,“小浔,你别不开心啊。”

他腿一晃一晃的,有着与西辞截然不同的魅惑天真,“我是他的一部分,何必把我当替身。”

他悠然探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勾住顾浔袖口,“与我做伴吧,我是他爱你的欲念和证据,我会很乖的。”

顾浔冷冷扫了他一眼,“阵法什么时候可以启动?”

“不知道,”那人摊了摊手,“等你足够想死吧。”

“你成魔前的执念太强,要散尽灵识骨血没那么容易,”那人脚尖轻轻踏出妄念镜,落地轻巧得不行,他用素白之间点了点顾浔心口处,“有牵挂的心不能用,有什么未了的夙愿?了结快点儿,别让他等烦了。清陵可没有妄念镜,谁来收拾他那些泛滥的情绪?”

顾浔微微蹙蹙眉,拉住了躁动的手,抬起阴鹜的眼睛,“若不是你生来的目的就是杀了我,我早杀了你了。给我安分点儿。”

顾浔出了无生塔,常找不到该往何处去。

未央宫里全是西辞冷清的影子,那里没有回忆,每看一遍都是痛苦的纠缠。

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澧林,那里建了幢北楼,他想用来寄存回忆,结局却是疗伤的墓地。

顾浔推开西辞的“房门”,里面一花一草都是照着清陵的模子刻的,窗前还种了一片勿忘我,快入冬了,早枯干得不像话了。

他想浇点水,可终是止了动作。

没用的,勿忘我等不到下个夏天了。

他坐在西辞常坐的案旁,铺开宣纸,一字一句写了好多信。

妄念镜问他未了的执念,他想……就是这些吧。

想把未同他叮嘱的,都叮嘱一遍。

最后……还想见他最后一面。

冬天来得很快,但今年雪落得晚,场初雪那天恰是新春。

连炎岭的鬼魅都在狂欢,顾浔终是忍耐不住了,夜里悄悄去看了西辞一眼。

他又瘦了许多,长袍笼在他身上,彻底成了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四海没完没了的折子又堆满了桌前,顾浔看得心疼。

隐了身形轻轻蹲在他身边,却在看到西辞笔下宣纸时震惊失神——

一遍一遍写着的【北楼高阁 遗世君子】静不了心,因为最后落款总会写成“顾北楼”。

方才身边吹进了阵风,更勾起了西辞熟悉的感觉……

那个少年喜欢在他看书写字的时候趴在他案几旁边,时不时扯扯他的衣袖,“仙君,你理理我。”

也会满纸满纸写满他的名字,在书卷里夹上秋天的落叶……

西辞心里难受,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没生顾浔的气,他又何尝不相思。

可他知道,元十五是为秦临下的太息台,顾浔是为他走火入魔。

他不但欠了天下,更欠了这少年。

他说过的,他要把他拉出地狱,可……推他下地狱的就是自己。他凭什么还在这里安稳坐着。

西辞终是乱了,将手下的宣纸对叠,放在烛火旁燃尽,他垂眼尽是被昏黄烛火晕染的落寞难过,“师尊……北楼予他作名了,弟子做不了君子了。”

最后一点灰烬燃尽,西辞好像被什么轻轻圈住了。

风给的拥抱很短暂,太容易让人以为是幻觉。

顾浔轻轻抱了他一下,呢喃着他听不间的话,“是我污了你的高阁,再等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浔离开时,把咕嘟放在了西辞窗前,道,“他心情不好,就说我太暴戾了,把你赶出来了,进去陪陪他。”

咕嘟抓了抓脑袋,想了想,哄好他哥的小娘子就等于哄好了他哥,便一蹦一跳进了屋。

顾浔出到门口时,恰好遇到卫抒带着司年来给西辞拜年。

清陵的晚宴很热闹,倒把大殿显得有些萧条了。

司年躲在卫抒身后,悄悄打量着这位师祖爷,他还没好好看过呢。

可一到门外就又怂了,躲在卫抒身后头摇得像拨浪鼓,“师兄……我还是不去了。”

卫抒无奈笑笑,“那你在这儿等我,拜完年我在陪你去人间逛逛。”

司年眼睛一亮,“不告诉师父那种?”

卫抒揉揉他的头,语调宠溺,“不告诉师父那种。”

卫抒进去拜年了,司年就在树下百无聊赖地踱步,忽然感觉什么轻轻敲了他肩头一下。

咦……这感觉怎么那么熟悉?

他挠着后脑四处张望了下,终是半个人影没见着。

回神看脚下,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个红绸荷包。

莫不是师兄悄悄给他备的压岁钱?他已经好几百年没收到过压岁钱了。

忙捡起打开,入目八个大字把他魂儿都快吓没了——

【卫抒司年百年好合】

纸条右下还落了两个小字——北楼贺上。

“我的老天呀!”司年把纸条塞进荷包,缓了半天神,才又悄悄拉开,悄悄又看了一眼。

里面有一对金镯子,还是绣了鸳鸯的。分明是成亲用的物什!

是谁啊,那么没羞没臊。

那是元十五阿婆留给他的金镯子,在人间的时候忘了给小夫子了,前几日他故地重游寻来,如今便送给这对有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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