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美人,大概如是。
她在那儿,几乎将一屋子的女人都比了下去。
方才在宫门上,只顾吵闹,谁也不曾仔细打量。如今静了下来,慢慢瞧去,大伙竟都有惊艳之感。
淑妃禁不住侧了脸,拿手遮住那伤了的脸颊,自惭形秽。
贵妃向来以容貌为傲,但在苏若华跟前,竟不知怎的居然觉着自己好像被比了下去。
她们原先与苏若华也都是相识的,只是三年不见,已是生疏。
一时屋中静静的,声嗽不闻,只听苏若华那圆脆甜润的嗓音一字一句高呼千岁、万岁。
太后眯细了眼眸,将苏若华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番,心中暗道:三年光阴,这妮子在那甜水庵里倒是调理的更加好了。这样一个勾魂美人儿,占住了皇帝的心,那也不足为奇。
想着,她瞥了一眼陆旻,果不其然,皇帝的目光几乎缠在了苏若华的身上。
太后颇有几分不悦,皇帝独宠淑妃,又恋着一名宫女,却偏偏把她的侄女儿晾在一边,这让她这个太后的脸面往哪里放?!
她清了清喉咙,并不令苏若华平身,只问道:“此间之事,皆因你而起。你是太妃身侧的人,本该是循规蹈矩,行事稳妥的,却闹出这般轩然大波。你却说说,到底因何冒犯了贵妃,令她发了脾气,定要惩治你?”
这话,却是欲加之罪了。
无论苏若华如何辩解,太后都认定了她顶撞贵妃,不会有所更改。
但苏若华在宫中行走已久,这点点阵仗,倒还不怕。
她正欲开口,陆旻却先说道:“天下事,皆抬不过一个理字。无论谁,都要依着宫规行事,你且说明白即可。”
皇帝此言,可谓是明明白白替她撑腰了。
贵妃淑妃一起侧目,贵妃本就无宠,心中虽气恼倒也罢了。那淑妃,白顶着一个宠妃的名号,有名无实,见了这一幕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儿。
苏若华原是不怕的,但陆旻这话却更她踏实了下来.
她垂首回道:“今日,太妃娘娘打发奴才进宫来谢皇上探视之恩,并与太后娘娘请安。奴才依照宫规,在内侍省报备已过,见过了皇上,便来到了寿康宫。请朱蕊姑姑代为通传之后,奴才便在门上等候。时逢贵妃与淑妃两位娘娘驾到,奴才也不知哪里碍了贵妃娘娘的眼,娘娘便要割了奴才的舌头。淑妃娘娘劝阻,又被贵妃娘娘责罚。娘娘越发恼怒,竟要杖杀了奴才。幸得皇上驾临,奴才方逃过一命。奴才自知蠢笨愚钝,言语不合贵妃娘娘的心意。贵妃娘娘要处置奴才,奴才也无话可说。”
赵贵妃听着,不由自主的冷哼了一声,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口鼻,并未言语。
苏若华跪在地下,将身挺的笔直,不疾不徐娓娓道来:“然而,倘或奴才能早些见了太后,兴许就不至于犯在娘娘眼中,令贵妃娘娘厌弃了。”
赵太后闻言,不由眉毛一挑——这妮子当真是好胆量,当着自己的面,竟然敢祸水东引,挑拨离间!
朱蕊沉不住气,当即斥道:“苏若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你冲撞贵妃娘娘全都怪我?!”
苏若华却并不理会她,只径自说道:“是非曲直,望太后娘娘、皇上、贵妃娘娘及淑妃娘娘明断!”言罢,磕下头去。
赵太后眯了眯眼眸,望着她不置可否。
余下众人皆到抽了一口冷气,朱蕊可是赵太后的心腹臂膀,苏若华此举当真是冒险至极!
片刻,陆旻先开口道:“太后,既是一时半刻问不明白,先让她起来吧。跪着,也不好回话。”
又是回护之意!
赵贵妃忍不住娇嗔道:“皇上,您这样袒护这个宫女,当真好偏心!”
陆旻容色淡然,说道:“不过是要她平身答话罢了,贵妃难道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么?”
赵贵妃登时语塞,半晌小声嘀咕道:“装模作样,分明就是偏心……”
赵太后无奈的看了她侄女一眼,片刻点头道:“也罢,既是皇帝体恤,你且平身。”
苏若华叩首谢恩,起身立在一旁。
赵太后看了堂上众人一眼,目光忽落在了伴月身上。
这小宫女藏头露尾,畏畏缩缩,一脸畏怯,看来是个懦弱的性格,如若能震慑住她,倒是能扳回一城。
此事闹到如此地步,她想要执意袒护贵妃,怕是不能。
如陆旻所言,即便是宫女犯错,也须有慎刑司定罪处分,怎能随意一句话就打杀了事。何况,这还是主子手下的执事宫女。
偏偏,这规矩还是她自家立下的,总不能自己打脸,带头坏了吧?
但若要护着贵妃,那朱蕊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算来算去,怎样都是自己这边吃了亏。
这口气,让一向强势的赵太后如何咽的下去?
赵太后便向伴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何处当差?”
伴月冷不防太后忽然问话,打了个哆嗦,小声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奴才叫伴月,在内侍省内府局当差。”
赵太后看她说话磕磕绊绊,心中越发满意,微笑道:“好孩子,你莫怕,哀家只是问你几句话。适才之事,到底谁是谁非,你只管照实说来。不论如何,哀家都不会责怪你的。”
太后鲜少对人这等和颜悦色,这意思谁不清楚?
陆旻倒有几分担忧,这宫女如此怯懦,怕是顶不住太后的威慑,不知要说出些什么来了。
但眼下,他已不好再说些什么。
再苏若华,却见她神色平静,甚而镇定自若,陆旻心中不由暗暗称奇,景观不语。
却听那伴月说道:“奴才、奴才被内侍省调派,陪同苏姑姑一道来了寿康宫。先前苏姑姑请朱蕊姑姑代为通传,朱蕊姑姑却叫我们且等着去。落后,两位娘娘便到了。余下的事,也同苏姑姑说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