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打发了太妃,朱蕊回来吩咐宫女收拾茶碗和泼洒在地上的茶水,向太后言道:“太后娘娘,这一遭可是将她吓坏了。”
赵太后鼻中笑了一声:“哀家这些年,可当真是高看了她。若没有苏若华护在那里,她怎配当哀家的对手!如今再有了这件事做把柄,不怕她不听话。”
朱蕊附和道:“娘娘说的是,往后这恶人自有她去做,娘娘自管享清福就是了。”
赵太后将身子向后一靠,说道:“还是提点心,这老太妃也是被先帝捧在手心里宠过的人,心里可有一股子傲劲儿。不时时敲打着,她就又生出异心来了。”说着,亲手自果盘里拈起一枚荔枝,剥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入口中。
有宫女上来问道:“太后娘娘,这玉玲珑安置在何处?”
赵太后甚不放在心上,随口说道:“将那才开的两朵剪下来插在瓶里,余下的就放院里也罢。”
恭懿太妃被搀回自己所居的西偏殿,余下的宫人又急忙请了太医过来看诊。
太医看过,只说是心悸受惊,又染了暑气,开了一副香薷饮解暑汤,没再说别的。
不过是个失势无子的老太妃,皇帝也不算十分敬重她,并无人认真对待。
恭懿太妃好容易回过神来,却见宫女正要往自己口中喂汤水,心中猛地一惊,将手一挥,斥道:“给我喝的什么东西,想药死我不成!”
那宫女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连汤药带碗全摔在地下。
夏莲过来,斥道:“服侍娘娘也这般不尽心,还不快收拾了下去!”言罢,便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忙忙下去了,夏莲又向太妃进言道:“太妃娘娘,这是太医给开的解暑汤,您适才在正殿同太后说话,忽然昏厥过去。太医说,您是着了暑气。”
恭懿太妃想起适才之事,双手颤抖不已,连声道:“当年的事,她怎会、她怎会知道!是谁,是谁告诉她的!”
夏莲并不知道她所说为何,只揣测大约都是陈年旧事,便蓄意说道:“太妃娘娘且细想,这些年来一直跟在您身边的,不是只有那个人么?您的事儿,除了她,还能有谁泄露出去?”
恭懿太妃惊魂未定,片刻才道:“不……这不能够……她当年过来时,年岁还小……”话出口,她却不敢确信了。
苏若华一向足智多谋,又善谋划揣摩,谁知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夏莲看出太妃那犹疑之色,又添了一句:“娘娘,这心慈手软反害自身,还是早做定夺才好。”
恭懿太妃久久不言,目光却越发森冷。
夏莲看着她这幅模样,脸上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便不再多话,随意找了个由头便出去了。
她走到廊下,点手叫过一个相熟的宫女,对她道:“去那边跟钱主子说一声,鱼上钩了。”
那厢赵太后尚未清闲片刻,刘金贵便押着吴德来过去,将他在翊坤宫所行之事一五一十讲了个干净。
刘金贵虽添油加醋,但大致属实,何况他又是御前的人,又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吴德来也不敢辩驳什么。
赵太后气得七窍生烟,明知道这是苏若华给她办难堪,但谁让吴德来自作主张干了这等事。无可奈何之下,她将吴德来交由慎刑司处置。
慎刑司罚了吴德来五十大板,苦了吴德来这个内侍省总管太监,他养尊处优已久,哪儿还能受得了这份罪。
慎刑司里,只听他杀猪也似的惨叫,响彻云霄。
往日受他勒掯欺凌,有苦说不出的太监宫女听见,各个拍手称快。得知这是信封的贤妃娘娘的手笔,更感叹贤妃的魄力手腕,连太后的人
这消息传到翊坤宫时,苏若华正着手缝一定孩子的护顶。
露珠在旁兴高采烈的说着此事,笑道:“娘娘当真是料事如神,太后果然没有轻饶他。这一出唱过,往后看宫里还有谁敢轻视了娘娘!”
苏若华手中飞针走线,但笑不语。
芳年接口道:“这吴德来平日里仗着太后作威作福,没少欺负其余宫人,也不把同僚放在眼中。这落到慎刑司手里,怕是不会轻饶素放了。”
苏若华淡淡说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本宫不曾招惹过他们,是他们定要过来放肆。既如此,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别叫那些人以为,看着本宫和气,就心慈手软好拿捏,往后更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正说着话,春桃匆匆自外面走来,说道:“娘娘,玖儿那婢子眼下正吵着要见娘娘呢。”
苏若华微微讶异,说道:“可是把她忘了,近来事多,一时也想不起来。”说着,又问道:“她吵些什么?”
春桃说道:“这婢子之前日日跪墙角,说什么娘娘一日不见她,她便跪一日,两日不见,就跪两日。一向也没人理会她。这两日,她听得娘娘封了贤妃,先是一日不吃饭,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今儿她忽然就疯了,大吵大闹一定要见娘娘,说要紧的事告诉给娘娘听。奴才听着,仿佛都是些疯癫无稽之言。娘娘不见她也罢了。”
苏若华停了手中的针,思索了片刻,说道:“带她进来吧。”
露珠忙道:“娘娘不可,这婢子目下已是癫狂不已,谁晓得见了她,她会不会狗急跳墙干出些什么事来?娘娘现下怀着小皇子,可不能有了闪失。”
苏若华微微一笑:“不妨事,这么多人看着呢,本宫不怕她。原本,也只是要抻着她。然而抻僵了,那可就不好了。”言罢,传见。
春桃便出去传人进来,露珠无奈,只好同芳年暗暗戒备。
片刻,玖儿随着春桃进来,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跪在地下磕了几个头。
苏若华打量着她,却见她竟是面黄肌肉,浑身上下只余一把骨头,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早已没了当初才来时那副美人的模样。
她笑了笑,轻轻说道:“听闻,你闹着要见本宫?”
玖儿看着眼前之人一身织金衣裳,珠光宝气,而自己却已沦为了最为低贱的奴才,心中一阵酸苦,昂首道:“是,奴才想为娘娘效劳。”
苏若华唇角轻勾:“如今想为本宫效劳的人也未免太多,本宫为何独独用你?何况,你自己是什么来历,本宫凭什么放心用你?”
玖儿言道:“因为,奴才有娘娘绝对感兴趣的事情。”说着,更不待苏若华发问,便先倒了出来:“皇上、皇上的生母,不是好死的!”
第九十五章
话音落, 屋中寂静无声,唯有玖儿的喘息阵阵。